老驴头儿手拎大号儿菜刀,小亲亲手持剔骨尖刀。
二人对视一眼,双双以为见鬼。
——无禅直挺挺躺在案板上。
这不可能!你再试试!
一刀砍去,夺夺有声!
而皮肉完好无损,刃口落处只金光一闪即逝。
神仙?妖怪?外星来的?两个人傻掉了。
小亲亲用刀猛扎一下,又看了看,终于叹道:“金刚不坏身。”老驴头儿猛一??拢?褂殖隼戳耍骸敖鸶詹换倒c磕?撬?恰p> 二人对视一眼,齐齐骇然叫道:“南山禅宗!”
是的,南山禅宗,正是南山禅宗。普天之下佛门众多寺庙无数,修习这金功不坏功的武僧也是寻常可见。可是年纪轻轻就修到这一地步的和尚,只能出自大名鼎鼎的千年古刹,南山禅宗。外物不侵,金身得立,这分明已是登堂入室小乘之境!不说不说,在场两人早年均是江洋大盗,一朝携手退出江湖,隐姓埋名开了这小小黑店,武功那是荒废多年,但这点儿眼力还是有的——
“哑僧!”
二人又是齐齐大叫一声,再看双双脸上变了颜色!
“当家的!”老驴头儿惶然一声:“快说!拿他怎办?”小亲亲两手颤抖,一时刀也拿不稳了:“那还用说!快快抬出去,莫等他醒了!”老驴头儿长出一口气,抬手擦把冷汗:“好在砍他不动,大祸幸未铸成,且莫惊慌,药性刚刚发作!”小亲亲拍拍胸口,却也松了口气:“一朝给蛇咬,十年怕井绳,说来当年的哑僧定海,那可是啊呀我地娘!”便此时无禅挺身坐起,两眼圆睁直如诈尸一般:“咦?这是哪里?”
二人直勾勾瞅过去,哆哆嗦嗦噤若寒蝉!
无禅张着嘴巴左右看看,一脸茫然道:“这是哪里?无禅怎生躺在这里?奇怪奇怪,无禅是从来不会躺着睡觉的,当真奇怪!”小亲亲当先缓过神儿来,飞快将刀藏在背后:“小师父是睡下了,我二人便将小师父抬到这里呃,休息休息!”老驴头儿随之掖了菜刀,强笑道:“是是是,正是如此!想是小师父赶路太累了,因此——”
无禅听着连连点头,不过心里还是很奇怪!无禅当真从来都是坐着睡觉的,又是大白天,这般光景儿无禅还是头一回,奇怪奇怪,这是为什么呢?无禅想不明白,无禅发现脑袋还是昏昏沉沉心里有点儿迷糊,无禅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奇怪奇怪,这是为什么呢?无禅想得头都大了,还是迷迷糊糊半点儿也搞不清楚,但见那两个好心施主满脸是笑异口同声,不多时无禅便完完全全相信了他们所说的话。无禅遂不上心,拍拍脑袋,道:“怪味道!怪味道!这是甚么怪味道?”
无禅四下看去,有米有面有粮,米味儿面味儿霉味儿,四下黑乎乎既潮且冷,另有一种刺鼻的独特气味儿!无禅茫然不解,无禅只觉心头烦恶,这种味道无禅好似也没有闻过,话说今天真是奇怪,无禅碰到了很多很多奇怪的事情,这是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无禅忽然害怕忽然想逃忽然想要流泪,这是……
这是血腥之气,无禅不知道的。
无禅指道:“那是甚么?”
那里几支竹竿,挂了几张白惨惨的物什,无风,平展展垂在那里一动不动。
“好教小师父知道,那是屉布!”小亲亲甜甜笑道。
“不错!屉布!蒸馒头蒸包子用的!”老驴头儿重重点头。
是了,是了,无禅一笑,恍然点头。
竟也不觉,已是,泪流!
山坡上,店门口。
“小师父,慢走——”
“小师父,一路顺风——”
二人喊着叫着挥着手,一个笑得亲又亲,一个点头再点头,脸上都是恋恋不舍的挽留。无禅再回头,躬身又施礼:“多谢二位施主,多谢多谢,好人好人阿弥陀佛——”世上好人太多太多,千恩万谢亦不为过,是的,无禅吃了他们的饭,无禅喝了他们的水,他们大方又客气,他们殷勤又周到,而无禅无以为报,无禅是感恩戴德。无禅走了,无禅还是走了,无禅并不想在这个地方多留片刻,这是一个奇怪的地方,无禅却也不知哪里奇怪,无禅只知道呆在这里浑身不自在,心里总是有些,怪怪的。
这是为什么呢?
淡淡背影依稀,直到那一抹光亮消失不见。
“可惜可惜!一身好肉!”
“可惜可惜,皮也好皮。”
二人叹着气回到店里,相对而坐,一时无语。
半晌,老驴头儿冷笑道:“管他甚么南山禅宗,哼!若是依我,便将他再迷翻了剁为肉泥,反正也是神不知鬼不觉!”小亲亲啐道:“人家这都走了,你倒能耐大了,我呸!谁个刚刚吓得险些尿了裤子!”老驴头儿讨好笑笑,又哼道:“我瞧那金刚不坏功也是不过如此,哼,破之甚易,甚易!”
“怎地?”
“眼耳鼻舌,无不可入!哼哼,管教他又聋又哑又瞎,更将那肝肠都给他勾出来!”老驴头儿两手比划着,狞笑道。小亲亲又啐一口,似笑非笑:“你个歹毒的驴玩意儿,怎不说将那物儿给他切下来,泡你那坛三鞭酒?”三鞭酒,牛羊狗,小亲亲不提这茬儿还好,一说起来老驴头儿又是起了色心蠢蠢欲动:“亲!”
“驴!”
“我要——”
“不要嘛——”
“要嘛要嘛我要嘛!”“不要不要不要嘛!”“到底要是不要啊?”“不要就是想要嘛!”“想要你就直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