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中文>仙侠修真>希声>五十五 象冢

这是在哪里,方殷不知道。

戈壁,风沙,石砾间顽强的野草,零零落落的野花。

举目四野苍茫,放眼天地寂寥,本来小小过客,此时格外渺小。

方殷孤独地走,一个人,但方殷并不孤独。

有鸟,吃虫,有蛇,捕鸟,有鹰,擒蛇,如果方殷是一只鹰,那有多么好?

自由自在,翱翔在蓝天上。

没有水,只有山,山是很好的参照物。

一路向西。

方殷又黑了,方殷又瘦了,风餐露宿着,艰苦的生活。

活着,就很好了。

此时方殷远远跟在一群野象后面,静静地走着,默默地看着。

是野象,并不奇怪,长鼻子,大耳朵,长长短短是象牙,不是猪鼻子插葱装出来的。

象群一直在走,一般静默着,走过无尽的干涸。

摩罗教会了方殷许多生存的技能,比如跟着象群,可以找到水喝。

方殷很渴。

水就在方殷脚下。

可说近在咫尺,也许三尺不到。

可是方殷找不到,方殷没有那么长的鼻子。

大象可以。

大象也渴,小象更渴,有一只小象就渴得嗷嗷直叫了,赖在原地不走了。

小象很可爱,什么动物小的时候,都很可爱。

象群停下来,开始找水喝。

方殷看着。

干燥的土,挖开。松软的土,挖开。湿润的土,挖开。浑浊的水,冒出来。

大象就像挖掘机,以圆大的象蹄,片刻挖一大坑。

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小象喝完了水,满足地甩着小鼻子,又张嘴嗷嗷叫了。

大象喝完了水,甩着大鼻子似在叹息,大象嗷昂嗷昂地叫,似乎吹着号角。

象群又前进,缓缓离开了。

方殷等着。

一只豹,来了。几只狼,走了。一群豺狗,来了。一群黄羊,走了。

大伙儿都很渴,都要喝水,方殷只能等着。

弱小的动物,排在后头。

直到一只花背仓鼠喝完了,方殷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和一只蜥蜴,一起喝。

坑里的水不好喝,土腥味儿很重,快赶上泥汤子了。

可是方殷在喝,方殷大口地喝,方殷趴在坑边咕嘟咕嘟地喝,喝了又喝。

没有什么,大伙儿都这样喝,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并不脏,土是干净的,水也是干净的。

方殷跟着象群,一路向西。

这是一群极好的旅伴,做好事不留姓名的,方殷要向它们学习。

以及致敬。

象冢。

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象冢,当然象冢就是,大象的坟墓。

方殷大开眼界。

没有坟头,也没有墓碑,光天化日之下白森森的巨大骨骼堂而皇之地堆放在黄土之上,根根长大的肋骨与尖利的象牙如弯刀长矛,直刺青天!没有纸钱,也没有祭品,只是一具一具又一具没有血肉早已风干的骨骼静消消伏在那里,那曾经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而今无声无息地诉说着岁月的变迁。

大象太聪明了,大象也有坟墓。

象冢,象冢,活在一起,死在一处。

每一头大象将要老死的时候都会独自来到这里,与尸骸为伴,孤独地等待着死亡。古老的传说,神秘的力量,是谁指引着那一头头孤独的老象,来到这个古老荒凉的巨大坟场?方殷不知道,但传说只是传说,就好似这群大大小小的野象同样会来到这里,面对尸骸静静站立,如同默哀——

一头大象上前,几头大象上前。

象冢并不神秘,奇异的是智慧,死亡并不可怕,动人的是感情。真正使方殷惊讶乃至震惊的不是白色丛林般巨大的骨骸,而是象群的智慧,感情丰富的表现。但见三五大象以鼻触碰象骨,以颊摩挲尸骸,动作缓慢而又轻柔,喉中低呜如泣如诉。没有人知道它们在说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它们在想什么,其余数十头大象静静地站立着默默地观望着,黑亮幽深的眼眸之中似是悲哀——

它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方殷远远看着,心中是敬畏,对于生命的敬畏。

只有几头小象,仍自无忧无虑地顽皮嬉耍着,为沉重肃穆的氛围带来鲜活生机。

“嗷昂——”“嗷昂——”“嗷昂——”

一象当先昂首扬鼻,吼惊天地。几象随即纷纷仿效,回声悠长。

“嗷昂——”众象齐吼,立地顶天,吹起洪亮号角共奏生命战歌:“呜昂——”

战天斗地,万物如是,此消彼长,生生不息。

象群渐次远去,方殷留在原地。

象群走向来时的路,方殷又将去往哪里?

却是已黄昏,天边织了锦绣,地上披了霞衣,苍远寂寥之中笼罩着朦胧的绮丽。

一人孤坐,独对象冢。

他似在沉思,又似在修行,似将身躯合与天地。

化作一株顽强的野草,化作一颗平凡的石子,不见不闻,有觉有知。

若有所思,时时有所触动每每有所感悟;心宁定处,脑海之中那一点灵光愈加清晰。

前方就是大漠,风与沙的气息。

方殷要去那里,生与死的考验。

何以如此?又是何必?

一个水囊,满是清水,方殷一直没有喝。方殷是做足了准备,去大漠之中寻找那神秘的上古神殿,以及那一个神奇的字。是什么样的动力促使方殷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方殷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方殷坚持着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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