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离台面三尺,生生拘于当空!
那是万鹤谷。那是凌云台。
那是龙真!
云雾缭绕,气象万千,时而龙翔。时而凤舞,时而猛虎咆哮。时而万马奔腾,有天有地有草木,有山有水有风景。止无人,无一人,使得苍天愈显孤高空寂,使得大地愈加辽阔幽远,使得那时时变化的云雾有如一场虚幻的梦,默默地看着那天那地那山那水。狠狠地羞辱着那个荒诞的人,冷冷地嘲讽着现实嘲讽着这个世间!
方殷已然力尽。
方殷出现幻觉。
躯体就要崩溃,泥丸宫也失守,身若千刀凌迟,水化万箭穿心——
如一顽铁,置于熔炉之中,焚皮焚骨焚红了身心,忽就浸入极寒之间:“噗——”
生存就是苦难,死亡就是解脱!
方殷吐一口血,感觉轻松一点。
竟是。笑了。
便就停下来,再歇歇脚,虽说已是无用功。
已然尽心竭力。不若就此放弃,写下六个大字:方纪之,止于此。
其上慕容公子。
其下才是方殷。
原来,方殷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可怜顾兔明珠,随着那一口血水“噗”地给他吐将出来,缓缓坠落,坠落,坠落……
这时的方殷。是变通的方殷。
便借一点辉光,看看其下为何。究竟为何。
奈何,珠沉。光殒,看着,看着,看着,其下仍似深不见底,永无止境。
就此陷入黑暗。
深不见底黑暗,永无止境黑暗。
然而刹那光明,如若昙花一现——
在那一瞬间,方殷已然看见,珠沉光殒之时,井底就此现身。
不是很远。
不是太深。
井下是石,岩石缝隙,缝中有珠,不独顾兔。
千百颗明珠宝石,五颜六色,散落其间,在那一刻是与顾兔珠同时大放光明,后被黑暗吞没。
其间独有一物,其上盘龙伏卧,其下方方正正,通体雪白。
传国玉玺。
如期烛映斗室,那时眼中分明,原来,原来黑暗的尽头,就是光明。
其后决择,同样,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近在眼前的诱惑方殷无法抵挡,那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拼了!
纵死又何妨!
不为珠宝,不为玉玺,那一瞬间的光明就是磁石般的吸引力,那是玄关,那是道境。
未知的天地,致命吸引力,促使方殷奋起余勇,手足并用,攀岩附石,这一次是飞快向下爬去——
只凭一口气,是心为息,而返本源,意喻为胎。
再没有极限,极限至多不过死。
再没有痛苦,解脱就是大自在。
便就舍却皮囊,一心证往道途,身在黑暗心向光明,破!
终至一点,光明隐现。
终至一点,锱铢毕现。
终至一点,光明大作。
终至一点,否极泰来!
天地无穷大。
天地无穷小。
人于其间。
“嘭!”地一声,方殷可以听到。
“轰!”地一下,方殷可以看到。
就此身体爆裂,瞬间化作尘埃,不在五行中,跳出三界外,四面八方尽收眼底——
是一口井。
是一座岛。
千百座岛。
是一片海。
是小虫的须。
是花儿的蕊。
是游鱼的鳍。
是飞鸟的羽。
草木在生长。
露珠是星辰。
蜘蛛在吐丝。
叶络如血脉。
千花,万叶,鱼虫,鸟兽,滴水,海洋,星河,尘埃,以上所见不过万万之一,一个人的大脑根本就无法同时接受如此海量的信息,是以结果只有一个,就是神经无法负荷,精神瞬间崩坏!但在那一刻,方殷已然化身千千万万,身合天地,无不包容,闻所未闻而闻,见所不见而见。寂灭无处不有,生机无处不在,恰此时一只蛹儿破茧,迎着旭日晨露,风干稚嫩轻柔的翅翼~~
无上,至极,仍是天地。
至美,大爱,仍是生命。
无法言喻的感受,无法形容的感动,那一种感觉原本就不属于这个世间,美妙愉悦安适新奇亦不能形容其万万之一——
何以苦修?譬如此时。
何以求索?譬如此时。
何为极致?譬如此时。
何为伊始?譬如此时。
化身千万为真,自是意念神识。
那些都是错觉,方殷还是方殷。
人辄止,笃静极,只不过,方殷的身体“波”动了一下。
四下,亦然,水“波”动了一下。
方殷睁开眼睛,双足稳稳落地,深深深深呼吸,这一次,是用口鼻。
这不奇怪,一点都不奇怪,半点都不奇怪。
避水珠,能避水。
一切恍若隔世,竟是有知无觉。
也只一瞬,顷刻平复,方殷被水吞没,瞬间又被吞没:“轰!”
道境,也不过如此。
方殷心道。
但那一刻。
其上,水面又自“波”动了一下。
懒馋坏,似有所觉,睁开眼睛,幽暗之中,茫然四顾:“哗——”
旋即摇摇硕大的头颅,阖目,又睡。
但那一刻。
井外,大地,海洋,也似“波”动了一下。
无人知,无人觉,万物生灵一无觉察,浑不知也自随之“波”动了一下。
就在那一刻,星光隐没,旭日初升,乾宇也似“波”动了一下。
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