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偲死了,死得毫无预兆。
明明前一天还老当益壮,精神抖擞的彭氏前任族长,第二天就无故死在了自己房中。这个为家族操心了大半辈子的老人临死前还是带着微笑的,只是那双混浊的眼睛再也睁不开,看不到彭氏之后的日子了。
彭鹏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他本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被亲生父母抛弃在雪原中,最后是被彭偲无意间发现并带回了彭氏,并接受了彭偲的悉心教导,传授他修行秘法,教导他如何做人。彭鹏一直将其视作最尊敬的父亲,所以即便他要求自己要以“影子”的方式存活在族长的阴影之下,他也毫无怨言。
风雪城的风雪寒冷刺骨,连彭鹏三清修为都在风雪中颤抖着。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大多数时候他都冷着一张脸不多言语,可当他看到同样仰望着天空的古澈时,还是忍不住问道:“如果你知道一气贯山河秘法会让族长失去性命,你还会求他助古妤一臂之力吗?”
一气贯山河,彭偲以自身游虚境界的元气为古妤硬生生地打造出了一方硕大的山河,海水不再局限于小溪之中,而能在更加广阔的山河中荡漾,古妤自然得以安稳下来,并且没有了后顾之忧。小溪每拓宽一分,便可从山河之中取回一分,直到古妤能完完全全接受这份海量元气。可以说古妤在通往游虚境界的道路上没有丝毫阻碍,只要她一朝顿悟,便能即可晋升巅峰,这其中彭偲的一气贯山河功不可没。
只不过这一气可就真的是一气了,彭偲为此付出了所有的修为,乃至最后的性命。
古澈看了一眼面带怒色的彭鹏,直言不讳地说道:“我想,多半是会的吧。”
“哼!”彭鹏当即冷下了脸色,只轻轻一哼便让周围的风雪疯狂搅动,持剑的双手微微颤抖,剑气忍而不发,却已经在雪地上划出一道又一道剑痕。
古澈对此视而不见,继续说道:“这本来就是我和彭偲的交易,如果重来一次,他敢赌,我便陪着他赌。”
说到这里古澈不由得笑了起来,同样是赌,同样是孤注一掷地将所有筹码都压在他一个外人身上,就不怕倾家荡产吗?彭棠是如此,彭偲也是如此。竟然以彭氏的未来做赌,赌古澈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一次就算了,还来第二次?彭偲你是有多看得起我古澈啊。
古澈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我以为这种人很傻,为什么要把命运交到其他人手里呢?现在我明白了,他也是迫不得已啊。”
彭鹏低垂下眼眸,硬朗的侧脸稍稍有些柔和:“我知道族长是放心不下彭棠和我,他总是说我修行的天赋能有一半放在人情世故的揣摩上,他便不用再待在族长这个位置上了,直接可以传位彭棠。他每次都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跟我说,我也总是装傻,因为我一直都觉得,那些事情太累人,我能挥剑成千上万次不觉得累,却会因为一件小事而头疼放弃,所以决策这些事情交给族长就好,我只要安心修炼我的剑即可。”
“但是啊……”彭鹏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声音中难掩悲凉,“族长还是老了,他会有放下的那一天,可彭棠还没成长起来,我还没有让他放心得下。”
“古澈!”彭鹏忽然长剑出鞘,剑尖直指古澈的胸口,“若有一天我发现你未能完成和老族长的交易,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会亲手了结你!”
古澈用手指偏了偏剑尖:“到时候我不会还手。”
然后彭鹏笑了,这个冰块脸终于笑了:“那我就放心了。”
彭鹏离开了,丝毫不拖泥带水,作为老族长的“影子”,将彭偲视为父亲的他,在彭偲入土的那一天无论如何都不会缺席。古澈和古妤两个外人自觉地没有凑上去讨人嫌,毕竟彭氏族老中也是有不少人知晓其中真相的,即便这是彭偲自己做出的决定,但难免有些人气不过,也不能指望这群老人都能像彭鹏一样明白事理。
古妤撑在门扉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比之前要好了许多,她看着微微出神的古澈,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你不用觉得自责,彭偲说不定早就做了必死的准备,所以才会火急火燎地让彭棠上位。”古澈没有转身,淡淡地说道,“况且一气贯山河也并非没有缺陷,如果换作彭棠,光凭彭偲一个人兴许还做不来,多半还会拉上另外一个族老的性命。也就是说,你无意中也算救下了一名彭氏族老,是个天大的好事才对。”
古妤苦笑道:“每次讲歪道理都说不过你。”
古妤如今还很虚弱,于是古澈便扶着她进了屋子,将她安顿在床上:“你可不知道你当时身上有多脏,害得我又浪费了一件衣服,你说该怎么赔偿我?”
古妤微眯起眼睛:“以身相许要不要啊?”
古澈嫌弃地皱了皱眉:“女孩子家家的矜持点,再说了,你这个小身板我怎么会看上眼。”
换作平时的古妤早就咬牙切齿地恨不得跟古澈大战三百回合了,但现在的古妤却没有那份心情:“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用在意我,你逗弄人的本事数来数去就那么几招。”
古澈摸了摸古妤的脑袋,这世上能让他主动亲近的也就寥寥几人了:“好好休息,争取早日突破境界。”
说完他便起身离开了,古妤平躺在床上,愣愣出神。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名修士成长的路上肯定也伴随着无数枯骨,这对于从深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