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好心!”柳七嘿然道,“我倒觉得这样挺好,清静几天。你放心,你以为老百姓都傻啊,没了尿壶还能不尿尿了!这城门关得了人,可关不住钱粮,该来的来,该走的走,还不是外甥打灯笼——照旧!”
刘祺愁眉不减,沉声道,“我也不是不食烟火的懒官,恩公说得那些渠道我也知晓些,些许宵禁,对于那些殷实之家自然无碍,但对于那些穷苦的人家却是断了天,他们又熬得过几日?这些人都是如此,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乞儿又是如何?神都百里繁华,禁一天损失何止过万,禁十天,就是十万,这十万钱粮又是多少人的解渴之水,救命之食啊!”
刘祺这番话说得柳七竟无力反驳,只得拍拍他的肩膀道,“果然没救错你,府衙你就不要去了,你去太常寺,将你的遭遇想法,一腔抱负,都说给颜清臣听!”
刘祺一愣,茫然道,“颜大人乃是龙庭砥柱,我一小小的县令,又与颜大人素不相识,而且颜大人事务繁忙,未必有时间听我这些意气之言……”
柳七将手中的书信冲他晃了晃,笑道,“这不有我么!这封信你拿着,递到太常府上,颜清臣一定会见你的!”
刘祺将信将疑,接过信来一看,只见封面上端端正正写着几个大字——“叔父颜清臣亲启”,下面落款是“侄儿柳云旗拜上”。刘祺这才知道柳七真名,只是心中空荡,望着柳七满是不敢相信,疑惑道,“恩公?”
柳七直接将他话头打断,抓住他的肩膀道,“信我!最差总比去府衙强!”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刘祺心中满是恍惚之感,无论柳七这封信是真是假,无论他与颜清臣究竟有什么关系,这一刻,命运的离奇变化和眼前的生死起伏都让他生出满满的恍惚感,一抹清泪不觉盈润了眼眶,有些东西哽咽在喉头,却是怎么也吐不出来。
柳七见他的模样,连出声将他打断,“好了,事不宜迟,快去吧!”
“好!”刘祺满腔的感动和情绪只化作一个好字,两人携手而出,刘祺忽然单膝跪地,冲柳七行了个大礼,朗声道,“祺此去以民生为任,匡济百姓,扶助危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定不负恩公救命之恩!”说着起身拜别而去。是时春寒料峭,冷风扫街,那背影单薄而孤独,顶着尚未回暖的春风,坚定地消失在街角。
女孩儿盯着柳七怅然的背影轻声道,“他是个好官!”
柳七在凝重的眼下挂起讥诮,涩声道,“是个好官,就是有些傻,说这么些,关我什么事?也不消说点实际的,请小爷吃顿好的不行么!”说着,第一次没有理会女孩儿,转身回去楼中,女孩儿望着他显得有些萧索的背影,轻声道,“也不知傻的是谁。”
日沉西山,冷风便如约而至,春意渐浓,只是还没有攒足赶走这股寒意的力气。宵禁还在继续,紧张的气氛令陌柳街依旧保持着冷清,肆艺楼的灯火只在一楼留着暗淡的些许,以往忙碌的仆役们也难得清闲,早早地便休息而去,只余几个驻留此处的万花弟子,各自留着灯火,维持着肆艺楼风雅第一的秀气。
夜色中,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好似两只灵猫,无声无息地向城外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