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南鹰与孙坚情如兄弟,南鹰更视孙策如侄如子,而任何人均没有料到,孙策对于南鹰的深刻情感会达到令如此程度。连高顺、贾诩都心忧如煎,却因为鞭长莫及而不得不强行按捺之时,惟有孙策远在万里之外,却义无反顾的向着整个天下表明了自己的疯狂,这甚至是他连自己的父亲战死荆州都不曾有过的疯狂。
孤寂空阔的将帐之中,孙策负手而立,静静的凝视着悬挂于将案之后的汉土疆域图。仅仅数年,他那原本稚嫩青涩的面容却已被冷峻从容所替代,显出远超实际年龄的老成干练。
听着身后从帐口处传来的缓缓步声,他嘴边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却是头也不回道:“阿瑜,你也被他们逼来劝我吗?”
“你也太神了!阿策!”那少年愕然抬头,一张清秀绝俗的面容现出一丝苦笑:“怎么就能听出来是我呢?”
“很简单!”孙策仍是没有回头:“可以不经通传入我将帐的人,加上我母亲在内也不超过五人,而你步履原本轻快,却非一气呵成,而是现出迟疑与犹豫,显然内心挣扎,既非前来以死相谏,也非存心试探,只不过便是当讲与不当讲的困惑了……所以说,除了你周瑜,尚有何人?”
“这种听步识人之法,又是鹰扬中郎将……哦不,应该称呼大将军!”那美少年周瑜一怔:“又是他教你的,对不对?”
“当然是他!否则,这世上尚有何人有此之能?”孙策洒然一笑,这才转过身来,目中仍有崇慕之色:“在这世上,他是无所不能的!”
“从你口中尝闻南大将军之事,令瑜亦是不胜向往!可是,有一件事很矛盾啊!”周瑜露出深思之色:“既然你对大将军如此崇拜,坚信他将无往不利,却又为何不惜动摇我军之本,坚持要不计损失的去万里驰援呢?”
“是因为义气和良心!”孙策双目之中尽是深刻缅怀之色,他断然道:“若无叔父,焉有我父亲平叛讨逆的功德美名?焉有我军今日称雄江东之盛,又焉有我孙策今日之苟且存活?阿瑜,若我没有这份义气和良心,你是否又会不计得失的辅佐于我呢?”
“大事,大势,大局!我孙策焉能不懂?”他炯炯目光直视周瑜:“然而,每个人心中,总有一些值得不计生死得失也要守护的东西!叔父待我孙家,待我孙策,此情此恩胜过天高地厚!若我今日对叔父之难无动于衷,岂非猪狗不如?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所以我要努力,拼尽一切!”他狠狠握紧了双拳:“无论成功于否,我都要全力以赴,即使是我死了……否则必将悔疚终生,死不瞑目!”
“你说什么!即使是死了……”周瑜听得张大了口来,骇然道:“阿策,若你今日此言传至外界,必将令群臣失心,将士离德!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有疯!相反,我很清醒,所以我一直活着……”孙策突然流下泪来:“我父亲,他一生都对叔父言听计从,惟独是面对传国玉玺时,他迟疑了,他动心了,他甚至是疯了。他唯一一次不听叔父的劝告,便是以性命作为了代价!”
“我也曾经糊涂过,为此叔父狠狠打了我的耳光!”他抬手轻轻拭去泪痕:“当我抬起头来想要反抗时,却看到叔父眼中那一丝泪光,我情不自禁的哭了……从那一刻起,我已经知道,自父亲逝去,他便是我的父亲,他把我当作儿子,我不能让他失望……我已经亲手埋藏了一个父亲,我不能再看着另一个父亲去死!你明白吗!”
说到此处,他已经是不由自主的咆哮起来,双目之中,泪水却是止不住的落下。
“阿策,你!”周瑜听得已是呆了,他痴痴道:“我从小便把你视作唯一的兄长,唯一的榜样,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想到,坚强如你,也会对一个人有如此孺慕之思!”
“可是阿策,你应该明白!”他仍是忧心忡忡道:“因为你的动兵之议,不仅是你母吴夫人坚决予以反对,一些人甚至尖锐的指出,此举将失地亡军,导致我江东基业最终被渤海军所吞并!”
“叔父向我提出了占据江东的建议,并资以战船兵马,他还说服我以那块害死我父亲的破石头向袁术换来了兵马钱粮,否则我们孙家早就亡了!”孙策木然道:“如此大恩大德啊!如此大智大勇啊!居然时至今日,还有一批小人佞臣劝我见死不救……虽然我主意已决,但是若从阿瑜的口中说出劝阻之言,我定会十分失望!”
“叔父曾经教导我,身为男儿,但凡问心无愧,则天下之事无不可为!”他突然爽朗一笑:“阿瑜,你是我一生之中最好的兄弟,你认为我该当如何?”
“大将军的情操,令人高山仰止!更何况,他还杀了董卓,亦为我周瑜报了杀父之仇!”周瑜一咬牙,决然道:“汉室不绝,忠良不死,我周瑜亦愿随着孙策一起,视大将军为师为父,从此肝脑涂地……无恨矣!”
“哈哈哈!好兄弟!纵然我母亲、众兄弟和群臣诸将均不理解我,有你懂我又何妨?”孙策双目瞬间灿若晨星,他一把拉起周瑜,慨然道:“身为英雄者,当明时势,亦明得失!若天下无我叔父,我孙策必将为了一统天下而锋芒毕露!而如今,你我兄弟却只能将拨乱反正当作是毕生宏愿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