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韩国公长子,李导自然也对废长立幼没什么好感。
雍王能谋夺兄长的皇位,上行下效,其他开国勋贵的次子,岂不是也可以谋夺爵位,百姓家的次子可以继承家业,又或者雍王将大权独揽之后,会不会因为己身不正,故意把“废长立幼”推而广之。对长子的顾虑,也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李蟾自是心知肚明,从前走漏风声,许多密谋之事,李蟾都只告知李导一个大概而已。大事将至,也就没有必要再隐瞒了。
“就算大事底定,雍王在朝中的地位,大概同如今之柳毅、张善夫相类。重组柱国府、护国府之后,公侯们虽然没有校尉那么多事,但制衡君权,防范权臣这两点,谁都不会含糊。”李蟾看着长子,眼神有些黯然,低声道,“吾与陛下,雍王二人,托名君臣,实有朋友之义。若为私谊,拥雍王而害陛下之事,我是断然不做的。如今之事,都是为了国家,你放心,于公于私,我在参与之初就与雍王、康王明言,长安改弦易辙可以,断不可害了陛下性命。”
李蟾眼神和话语,都十分的笃定,然而,李导的神色却愈发疑惑。
“若雍王不取而代之,又能是谁?难道是陈康?”李导和陈氏兄弟都是旧识。想起陈康当年为了韩凝霜,不惜偷偷逃出敦煌,万里迢迢赶往关东,又被军情司押解回去的旧事,他不禁皱起眉头,如此荒唐糊涂之人,怎可为君?况且陈康代替陈重,也还是废长立幼。
李蟾微笑道:“康王自属意陈康,不过,雍王和我心目中却另有人选,名分可以服众。”
.........
洛阳,又是一年元夜时,河南河北的战乱,丝毫没有影响洛阳。
这里是乱世之中的一片净土,今年洛阳灯市不但没有萧条,其热闹喧嚣之处,较往年犹有过之。洛阳城墙内外,一百二十行,三百余坊,东南西北四大市,一万余店铺,每一处都在大放花灯。尤其以洛水河畔的六坊最为热闹,大小街巷,无一处不是人头涌涌,花灯处处,坐车灯、球灯、日月灯、诗牌绢灯、镜灯、字灯、马骑灯、凤灯、水灯、琉璃灯、影灯、诸般巧作灯、平江玉珊灯、罗帛灯、沙戏灯、火铁灯、像生鱼灯、海鲜灯、人物满堂红灯......璀璨的花灯照耀下,洛阳城美轮美奂,仿佛仙境不似人间,游人如织穿梭于花灯之下,或猜灯谜,或买卖各种物事,涌涌人潮中,不乏忽而四处张望,忽而脸红心跳的游士仕女。年年元夜,猜灯谜,拾香囊,听曲对对子,都是男男女女耳鬓厮磨,甚至私定终身的机会。
熙熙攘攘的人海里,洛阳府书吏陈宪手里紧攥着一个锦囊,脸色忽明忽暗,心情忽上忽下,脚下仿佛踩着棉花一样,两旁的花灯全然不看,女子的青眼全然不理,就这么随着人流往前走着,甚至忘了看路让人。对他这种神情,旁人也见怪不怪,甚至为了给他让路,人流分开向两边,给他空出一条若有若无的路来。每年元夜,像这种神情恍惚的青年男女在洛阳不知有多少.不管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还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谁都是这么过来的。-- by:da50s2x|15582|76013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