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黄坚虽然可以上溯到孔孟之道,却不是汉代以来的儒学主流,连去世的杨时夫子,当朝枢密邵武,礼部尚书秦桧,礼部侍郎邓素等人都对此不遗余力的质疑,只是因为黄坚的风骨和名声,才没把他归入奸邪一流。黄坚自从创立这派学说以来,以学问通达,辩驳无碍闻名,然而真正的门人稀少,朝臣官员中,只有鸿胪寺少卿李若冰算是正式的门人。而在师从黄坚之前,李若冰已经是清流官员中的后起之秀。他以太学考核第一出仕,还是陈东、邓素等人的前辈,为人又端方谨慎,俨然也是一位名士。其他士子若是公然声奉黄舟山之学,那等于自绝于仕途。而若能与其论辩,则很可能得到朝中权贵的赏识。
果然,黄坚话音刚落,便有名叫许应元的儒生站起来道:“纵然黄先生舌灿莲花,晚生秉持君臣父子之正道,却是万难动摇。”黄坚还未回答,另一名叫崔实的儒生起身道:“先生立论甚高,却无一字实着,我朝北有辽国侵占幽云十六州,西有夏国占据关中虎视眈眈,空言死天下不死君王又有何益?”
两人口气不善,众士子一片哗然,朱森脸色一沉,这二人都不是竹林书院的人,也不知是否是想要借此扬名的。黄坚倒不以为忤,他微微一笑,正欲回答,书院门外却有人冷冷地沉声道:“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又曰三人行必有我师。许先生自称秉持正道,万难动摇,可是比夫子还要强上三分了。”
许应元脸色微变。孔子尚且孜孜求道,他再如何狂妄,亦不能自称完满。许应元暗暗后悔适才将话说满了,历代先贤关于忠君之道的论著无数,随便引用几句,也比自称秉持正道要强。若是邵武、秦桧等朝中巨擘这么说倒还说得过去,此刻被人刻意这么一引,顿时显得自己太过狂妄。当着前辈宗师黄舟山之面,自称自己秉持正道,隐隐暗指对方是奸邪之说,这“狂生”之名是逃不过去了。
想到此处,许应元的脸色有些发青,他和众人一起朝书院门口看去,这时门外的书生纷纷让开道路,只见一青袍儒士站在门口,这人面色微黑,没有蓄胡须,脸上刮得铁青,双目湛然中带有一股凛然之威,令人感觉到微微的压迫。他腰间只挂了一枚玉佩,而没有带剑。若是佩剑的话,则更像是武将而非儒生。他的身后跟着一位女眷,头戴帷帽掩藏着容色,帏帽边沿垂下的白纱却透出身形婀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