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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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汉军帅帐回夏国营垒后,赵行德盘膝坐下来,将横刀抽出置于膝上,闭目沉思对策。残阳如血,将天空映得通红,晚霞舒卷涌动,犹绯色的薄纱笼罩在天地之间。霞光透过帐幕,横刀的刀身遍布如丝绸般的花纹,宛若活物。自从在敦煌投军,这口横刀一直更跟随着他,历经多场鏖战,刀锋染过了不少鲜血,虽然赵行德每天都精心擦拭,却总隐隐有一泓血光流转。
良久,赵行德方才长呼一口气,将横刀放置在案旁。吩咐亲兵准备快马。同时,把百夫长杜吹角和刘志坚一起找来商议。
“此事很可能引起辽国的报复,辽国治下的汉儿数百万,都被放在刀口上了,”赵行德沉声道,“我打算上书两府,让我朝国使向辽国朝廷施以压力,令耶律大石有所忌惮。”他语气十分坚定,军中的大事,统兵官不能刚愎自用,当与属下合议后再行决断。这也是夏**中的惯例。而赵行德此时的口气,却已经是有了定计了。
“这样也好,如实上报,将来也不怕有人做文章。”刘志坚沉吟道,“苏州跨海过去是宋国登州,军书送到敦煌,再从敦煌到上京。就算全程皆用最快的信鸽,两府又当机立断,公函来往,也要耗时不少。只怕到时候,早已经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而且辽国皇帝耶律大石是个当世枭雄,我朝使者纵使恫吓,也未必管用。”杜吹角眯了咪眼,他没有说话,只看赵行德吩咐。
“上书给两府,同时抄给崔国使一份。”赵行德对此节早有过考虑,沉声道,“崔谦之大人倘若有心,在得到两府决断之前,便会向耶律大石施压了。不管辽国朝廷方面如何反应,我们总要尽力而为。”他伸手抬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
刘志坚恍然,点头道:“汉军做事,消息传到上京,总也要些时候。这么说来,可能还来得及。”杜吹角也点了点头,笑道:“还是校尉有办法。”和赴芦眉国使者和承影第四营宛如一家不同。辽国是敌国,上京和辽东又遥远,赴辽国使者和辽东承影营的使命迥异,两者之间并无直接联系。但承影第八营对两府的上书抄送给崔谦之,通报消息,却是合乎朝廷制度的。在这桩关系无数汉儿性命的大事上,赴辽国使者和承影营的并无二致,崔谦之必定会在得到两府明令前向辽国施压。
赵行德起草好给两府的上书,杜吹角和刘志坚都看过了,这才用印送出去。二人告退后,赵行德又展开白纸,开始写第二封书信。
这一封信却是送给宋国陈东的,请他念在辽国数百万汉人性命的份上,向宋皇赵柯进谏,阻止辽国向汉人大挥屠刀。这一两年来,在辽国的刻意示好下,宋辽关系极佳。如果从夏国宋国两方面都施以压力,辽国朝廷恐怕也不能把事情做绝了,陷入宋、夏、金、汉四面树敌的处境。
写完给陈东的信函后,赵行德又详细地将沈州惨事的情状,以杜彪的角度,写了一篇“杜义士传略”,算是《白山泣血录》中的一篇。理学社把将辽国在沈州屠杀五千余口残暴之事广为传播,制造些风潮出来,既收同仇敌忾之效,又免得宋国朝廷对辽国的暴行置若罔闻。为了宝货生意联络之事,李邕、赵行德和陈东三人之间有利用福海行邮驿传信的通路。只是这商用的鸽驿,越是荒凉的地方,越是所费不菲。赵行德这不长的两封信,用最快的邮驿,费的银钱足可买几匹马。还要派军士送到辽东最重要的港口镇海府才能交给福海行的邮驿。估算起来,书信到汴梁陈东手里,比到上京崔谦之的时候会稍晚一些。
这些事情做完之后,已是子午时分,赵行德将书信连夜发了出去。独自在夏国营垒上眺望良久,露湿沾衣,寒意透骨,赵行德深深吸了口寒冷的空气,灼热的额头清冷了不少,又巡视了一遍岗哨后回帐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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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更的梆子声,若有若无的哭泣声,在凛冽的北风里微弱不闻。这一夜静悄悄的,安然无事。
天色微明,各种营不约而同地发出人喧马嘶之声。静得如一泓冰水,仿佛从潭底突然间涌起一阵激流,翻卷出层层浪花。苏州关南各处营寨操练都格外用心。平常看似松松垮垮人,脸上也带着几分严峻的表情。训练的时候,号子喊得震天响,不少军兵自觉披上了重甲,也不抱怨疲累,一遍一遍操演着各种杀敌的动作。
每个人都有一点点微小的改变,军卒置身其中尚不知不觉。但是这个早晨和别的清晨相比,确实透着一种怪异。
“这帮懒东西,好似突然间转性了。”高伯龙咧嘴笑道。他对士气的变化极为敏锐,是以立刻察觉了出来。
“因为从此以后,大家都没有退路了。”熊人岳冷笑道,“不是敌死,就是我亡。想侥幸苟延残喘的人,活路已经断绝。要是还不知道发愤,就只剩死路一条。”汉军将领们刚从中军帐点卯出来,多数心里有些沉甸甸的,又有些莫名的激动。大家叙话闲聊不久,便纷纷回营督促军卒加固营垒,操演军阵,准备将来和辽军决一死战。
中军帐内,王玄素面带疑虑地道:“昨晚赵将军派出了两队信使,一队乘快船跨海去登州,一队飞骑去镇海府,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夏国营驻军在汉军的地盘上,一举一动自然都落在汉军眼里,而且赵行德无意遮掩,而汉军也不敢拦截夏国的信使。
韩凝霜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