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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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赵行德沉吟道:“谢兄精于硝石提炼与火药之法,可曾知晓,有一种药粉,一经撞击便会起火甚至爆炸?”他知后世的子弹和炮弹都是一触即发,但却不知用来制造底火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盼望高昌行好几代做硝石火药生意,说不定对此独有秘方。
谢希闵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这种药粉我从未见过。”见赵行德眼神微黯,问道,“这东西有何用处?这么容易爆炸,怕是不便携带吧。”赵行德叹了口气,淳于越代他解释道:“若有赵先生所述这种药粉,乃是点火作用,只需用把一撞即发,使火器可以瞬时发射,就不怕骑兵诱使火器开火了。”
“原来如此。”谢希闵叹道,“还是行直兄心思灵巧,若真弄出这种药粉来,只怕火铳的用处增加十倍不止。”想到如果火铳用处增加十倍,这硝石买卖,又将何等一块肥肉。他咂了咂嘴,用小刀割下大块烤肉丢进嘴里。
在座三人都是火器的大行家,对如今所用火器的缺陷亦心知肚明。火铳不能及远,引线的延烧总有些时间。骑兵只要引诱火铳手提前点燃了引线,然后纵马而去,待火铳响过之后,再卷土重来,确实能非常有效的避免伤亡。而骑兵的速度极快,对指挥火铳手的军官来说,三五十步之内,开火则中了圈套,不开火的话,骑兵倏忽间便杀到面前,委实是防不胜防。与之相比,弓弩手开弓虽然不一定快,放箭却是瞬时的,骑兵不可能拿自己性命去诱使弓弩手放箭。这是火铳对骑兵的致命弱点。正因为如此,大将军府和护国府都不同意在步军中以火铳取代弓弩,而只同意在团练军中推广火铳。
听谢希闵赞叹,淳于越也深有同感地点点头,赵行德却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封皮泛黄的旧书来,递给谢希闵,面带疑色问道:“谢兄读过这本书么?”谢希闵接过来,只看了封面“元素论”三字,便笑道:“这个是上百年前便流传的奇书,不过太过艰深了,习之者甚少,倒是有不少妄人,想参照这元素之说炼出金子来,没什么成效,后来就渐渐湮没不闻了。”淳于越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叹道:“某家年轻时也看过这几本奇书,这虚无缥缈的元素之说,只看过便忘了。那本‘力学定律’才是真正的奇书,看了之后,对匠师建造机关大有裨益。”他从谢希闵手中接过这旧书,翻也不翻,便环给赵行德,好意提醒道,“听说当年为了炼金炼银,不少人败尽了家产的。若非它和其它几本真正的奇书似是一套,”
赵行德沉声道:“倘若这书所说是真的,对我们改进火药就非常有用。”若没有适当的原料和实验手段验证,元素论中所述便没有证明,故而赵行德先说“倘若”是真。夏国人极重实用,对无用之事,往往嗤之以鼻。那本力学定律中已经提到了万物引力之说,除了少数学士府中的怪人之外,旁人丝毫不感兴趣,却不妨碍那些匠师参照力学定律来制造各种机关。思及此处,赵行德沉声道:“用这本书炼金不成,未必造不出其它好用的物事,比如更厉害的火药?甚至威力比现在大十倍百倍的炸药?”
见淳于越和谢希闵满脸疑色,赵行德心下摇了摇头,继续劝说道:“其他的几册奇书都大有用处,怎么可能唯独这本《元素论》虚妄飘渺呢?这里面必有文章。以我之见,这是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宝塔越高者,基础必定越大。火药现世已有几百年了,普通硝石提炼的法子,也称不上什么秘决。假如造更好的火药,先依照这元素之说,辨别火药方子所涉及的各种原料,研究其性质,正是广其基础,在此之上,再探求各种元素分合的诀窍,改进方子和炼制的方法。就像是造宝塔一样,只要把物性辨别,元素分合诀窍这两层基座建得宽大牢靠,然后试制新式火药,我看至少有六七分的把握。”他略微迟疑了一下,又压低声音道,“谢兄,研制新式火药,风险虽然大,事成后利润更大。药方子和制造之法得来如此艰难,又不比机关器物一目了然,莫说别家商行,军械司也仿制不出来。到时候甚至不用收取学徒钱,一旦成功,我们就能轻易把持市面,奇货可居,和炼金炼银也没甚区别。”
淳于越在旁叹道:“不错,宝塔要修的高,地基定要下得宽大,当初铁厂试着用石炭炼铁,千折百回地错得多了,但扎下了根基以后,最后终于把其他铁厂远远超过了。”
谢希闵越听,双目越是放光,点头道:“赵先生指教得好,倘若这新式火药造出来,咱们能把持火器市面的话,长安八大行何足道哉!”他顿了一顿,又举杯笑道:“淳于兄,我不是说你啊。”淳于铁厂原本是长安的老字号,近几年来规模越来越大,淳于越已经有担任铁锡木器行行首的呼声,他听了谢希闵的话,摇头笑道:“莫其他人胡说,长安那么多前辈大匠师,哪轮得到我淳于越。”话虽如此,却隐隐带着一股骄傲。他是个稳重之人,若非登上行首之位已经有极大的把握,言辞间也不会如此显露出来。
三人饮酒谈笑正在兴头,李若雪带赵卓和赵雍两个孩子上来拜见。两个孩儿都是五岁,粉妆玉琢的小脸蛋儿冻得红通通的,向两位伯伯提前拜了年。谢希闵和淳于越都准备了礼物。谢希闵送给赵卓一副金锁,给赵雍精致的小弓箭,再加上一枚犀角摧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