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言致早早起身,在这样的地方她又如何睡得着,眼下有些青色,可这个明律本就是谁也不信的性子,彻夜不睡也是正常。
提气踏着院中的石桌飞到屋顶,在屋脊撑着下巴坐着看清晨的云宅。
她已经在云宅中了,却还是看不清,置身云宅,连左右都不分了,以她的目力,肉眼望去竟望不出这个云宅的地界。
她开门时守在门外的几个婢女仆从就知晓了,他们昨日本要到院中侍候,却叫那小郎君赶了出来,也不算赶,他只是咧着唇盯着他们看,便让他们不自觉地退出了院子,退出来便不敢再进去了。
可安叔交代下来要精心侍候着二人,他们亦不敢怠慢,天未亮就候在了门外,他们听到开门声,正要进去,就看到一个黑色的人跳到了屋顶上……坐下了。
他们认出是那个小郎君,不敢说话,只好垂下头作乖巧状。
言致眯着眼打量了几人一番,伸手指着居中居前的绿衫婢女道:“你,进来。”
绿衫婢女本就一直提着精神,她一指便知晓是自己,屈膝福了福才挪步进了院子,等着那小郎君的吩咐。
“我问你,你们这宅子怎么出去?”
绿衫婢女有些惊讶,但好在她是云氏养出来的领事奴婢,及时掩住讶色,垂首道:“此处是西苑,因向来用作客苑,故特意在此也开了一门,郎君出了门右转,见到一株大榕树再左转,见一片玉兰花树,穿过玉兰花树林便能出得府中了。”
言致顺着她所说望过去,心中越发警惕,那片玉兰花树林分明在西北方,这婢女却说在东北方……婢女说得应是真的,她们便是如此走的。
啧,真是老奸巨猾,令人厌烦。
“早食呢?”
绿衫婢女倒也不在乎这小郎君说一出是一出的性子,昨日到如今她也看出来一些了,这小郎君性子有问题,招惹不得,瞧着好像要吃人一样,但愿意安静说话时也就是一个不爱笑的俊俏少年而已,顺着他所说便也是了。
她忙让人拎了早食过来,因少年没让其他人进来,她又去接了过来,问道:“郎君要在哪里用早食?”
“就那儿。”言致说着便从屋顶跳了下去,脚步轻轻地落在石桌旁,撑着下巴看着绿衫婢女手脚极快又不显忙乱地摆着碗碟。
小郎君绷着张脸,侧颜冷俏,无声催着婢女加快速度,摆完收了食盒,却听那小郎君满是不耐烦地道:“再去拿个碗。”
她刚应下,身后就传来开门的声音,她没有回头看,说是这个少年郎骇人,可绿衫婢女却对那个温和爱笑的大郎君感到恐惧,她自小就学过,越是内敛温和的人越是惹不得,这是她被送到云宅之前她娘与她说的,亦是她在云氏从一个外来丫头爬到领事奴婢的生存之道。
释离原走到桌边,与绿衫婢女点头示意,笑着摸了摸言致的头,说道:“你这发髻有些松,用了早食,哥哥重新给你绑。”
言致也相当不给面子的一把扒下他的手,冷着脸道:“不用,这么多年都是这样的。”
“以后不会了,以后哥哥天天为你束发好不好?”
“不好。”他似乎不太擅长应对这样温柔一心为他好的兄长,冷硬地拒绝后便极快转头问绿衫婢女道:“这是什么肉?”
绿衫婢女看了一眼小郎君戳着的粥碗,回道:“是些海虾海鱼,建州临海,常日吃得多的便是海物,郎君来自北方,想来不常吃这些,可以多试试,很鲜美。”tf之我们遇见就是缘分
思及苒夫偶尔提及这小郎时言语露出的怜惜与对其父的不认同,他以为自己找到了缘由,便也随着对他生出了几分疼惜之心,开口说出的话也带了些关切“昨夜睡得可好?”
言致侧过头,她此刻已是极力在压抑心中的恨意,再多看这人一眼,她怕自己忍不住会暴起杀人。
“多谢世伯,甚好。我与律弟本就是来看海的,昨夜叨扰世伯已是不该,今日便要求去了。”
“哦,你们要如何看海?”
释离原笑了笑,恭谨温和,“顺着海边诸城镇走一走,停一停,便是了。”
“那倒不错,你们且先走着,待我这边事了,着人接你们坐船出海看看。”
言致本不想动,但坐船出海,大祁立朝时建州卫曾设水师,以云仪之能,这水师定然已经恢复,他若要命人带他们出海,这样挚友子侄的身份,他必然会让水师护卫,那就是可以看一看云仪麾下水师的能耐!
想到此处,他眼睛一亮,转头看向云仪,虽浑身气势未收敛半分,但云仪本也不是会受这些身外事左右之人,见他这样,便明白这是投到了这个小郎的喜好了。
释离原又与云仪闲话几分,又收了他一枚黄鱼印章,表示这能让他们在建州城横行无阻,且入店皆免半价。
出了云宅,言致拿过那枚黄鱼印章,嗤笑一声,确定身后无人跟随了,便说道:“我怎觉得你像是那大海一般取之不竭的,任何事都无法难倒你,这明家兄弟的身份,我原以为你不过是掩人耳目,如今瞧着竟好似真的一般了。”
“毕竟要早些带你回家,不多些本事,如何能行。”
“自揭了这张脸,你越来越油嘴滑舌,时常叫我无话可说,这样还想让我同你回家?”
他浅笑连连,因是在街上,也不好与她凑太近,便也饶有兴致地说道:“那该如何,我自今日起不发一言,皆听你的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