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章,你真的不晓得什么吗?”
“晓得什么?我晓得是法国人又要找借口逼迫我们搬迁。”虞辉祖听闻会董决议要把灵柩都移出去很是气愤,他出头的晚,上一届会董选举他没有赶上,要不然他在公议上死也不会让诸人做出这样的决定。
“可这次是我们理亏啊。我们之前是和……”
“有什么理亏不理亏的,死的是中国人又不是外国人,只要公所放得下。有什么不好放的。”
“含章,最前一次为了保住公所,死了七个人。上次为保住公所死了二十个人,这一次你要死多少人?!”虞洽卿1898年事件的实际经历者,他不想再有一次屠杀,特别自己还是被屠杀者。
“我……”虞辉祖实在是说不出什么,他的激愤无处发泄,只好一拳捶在桌子上,“砰”的一声把茶杯都震了起来。他虽然来沪上来得晚,但也常听同乡们讲起当年四明公所之事,当时法国人把公所的围墙都拆了,持续到早上游行也在法国水兵的射击中溃散,当场就死了十七人,事后伤者又死了好几个。
王季同天黑之后才到法租界和虞洽卿碰面,只不过向来轻松的虞洽卿忽然深沉让王季同感觉奇怪,于是本来想好的话不知道怎么的忍着了,他想听听虞洽卿说什么。
“小徐,竟成到底是个什么人?”沉默了半响,虞洽卿忽然问道。
“什么什么人?”王季同多说了一句废话,好借此拖延一下,看看虞洽卿到底要说什么。
“哎,小徐,大家都是兄弟,我的为人你也知道,怎么到现在还在瞒我?”虞洽卿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似乎动了感情。
“到底怎么回事,阿德?”王季同犹豫着,虞洽卿算是帮了复兴会不少忙,特别是在味精工厂初立的时候,没有他的背书,估计陆行那边开不多久就要被人挤掉。
“现在法国人说,灵柩装的都是革命党,特别是从关外回来的,都是复兴军的人。”虞洽卿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有人说这是胡扯,但他却感觉这是真的,特别是他下午的时候,他验过了尸首,都是身着军装盖的也都是军旗。
王季同不知道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底牌,但是以他对虞洽卿的认识他会这样的开门见山的合自己谈,一定是有原因的,于是他道:“嗯。是,他们都是复兴会的人,我也是复兴会的人,竟成也是复兴会的人。”
猜测变成了现实,虞洽卿心中仍是一震,幸好,他还是沉住了气,下意识的点了一支烟,不过他忘了自己是不会抽烟的,咳了好一阵才安静下来,他涨红的脸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癸卯年拒俄的时候,竟成最先发起,后来我参加了。”
“宪鬯、含章、自勋都是吧?”
看了他一眼,王季同道,“含章不是。阿德,你问的我都答了,如今你要怎样?”
“不是我要怎么样!是会董们决定要我让你把这些灵柩都移出去!我……我知道这样做有违良心,可……”虞洽卿是公议之后才验看的尸首,虽然明白这些人是为国而死,可他又知道这事情没办法对任何人说。
他忽然站起来,道:“小徐,我是做不了革命党,但是我向来敬佩革命党。不管是邹容还是另外几个义士,他们能做到的,我都做不到。我不但做不到,还要赶他们走,我…我对不住他们!!”他说完对不住,便对王季同鞠了一躬,然后久久不起。
看着他的样子,王季同轻轻叹了一口气,也对他微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