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不过半个多时辰的功夫,当阿月撩起厚重的棉布帘子往外一瞧,顿时惊讶道:“哎呀,真的下雪了!”
元容不由得抬头看去,就见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天上落下,偶尔有一两片落在窗棱上,晶莹而又剔透,摊手一摸,便融化了。
“九娘。”耳边忽而响起崔元珩的声音,“下雪了,咱们不如快些,到了纯阳观再做歇息如何?”
元容扭头瞧去,却见崔元珩已经带上了斗篷上的兜帽,头顶还落着几片雪花,而随着崔元珩说话,便可看见他呼出的热气,两颊和鼻头都有些红了,大概是冻得,连拉着缰绳的手都有些不灵活了。
元容在马车里,又裹得严实,何况马车里还烧着炉子,并不感到多么冷,但她却知道如今的天气下外头的人会是什么感受,当即便点点了头道:“就听七兄的意思。”
说着又扭头看了看跟在车后的郑氏兄弟,两人也都冻得鼻头通红,见元容看过来便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崔元珩得到了元容的回答后就放心了,对身旁跟着的长随低声嘱咐了一句,而后就见那人点点头,随后勒转马头往后退了几句,而后大喝一声:“我们快行,到了地头再做歇息!”
于是行车速度陡然加快,连早有准备的元容也不由得被晃了一下,还好被阿江及时扶住了,倒是怀里抱着的手炉不小心撒手滚了出去,掉在车板上发出咚的一声。
“九娘?可是磕着哪里了?”车外传来崔元珩关切的声音。
“无事,七兄莫担心。”元容回了一句,便重新坐好,又接过阿月递来的手炉抱住,才低声道:“亏得今日带的铜手炉,若是平时我惯用的青瓷,怕是要摔坏了。”
屋内暖融融的。元容斜斜倚在车壁上,背后垫了厚厚的绒毯和两个软软的棉垫子,再也没法维持端正的姿态,整个人便有些懒散。左右赶路无趣,元容便也不再说话,只闭目养神起来。
过了许久,当元容忽然惊醒的时候,却听得外头的马蹄声忽然停了,再然后马车也停了下来,正听得阿江道:“呀,到了。”
元容便拨拉开了身上盖着的绒毯,阿江和阿月发现元容醒了,便忙过来给她整理头发和衣襟。而后又披上斗篷系好,打理整齐了,便也听得外头传来崔元珩敲打马车壁的声音。
“九娘,我们到了,快点收拾一下下车。”崔元珩一边说着。一边往四处看,大雪已经下了薄薄的一层,堪堪将地面盖住,整个纯阳观门前的雪地里一片平滑,竟是半个脚印也无,可见今日除了他们,是一个香客都没有。
元容出了马车。便直接被崔元珩抱在了怀里,然后迈过台阶,很快就到了大门前,一个随从忙上前敲门,却不意大门只是虚掩,一推便开了。发出厚重的声音。
元容便拍了拍崔元珩的肩膀让他放自己下地,才刚踏进门槛,便见影壁内拐出来一个年轻道人,看见元容一行便是一愣,随后便做揖礼。朗声道:“几位贵客请随小道来。”说着便转身先行。
没想到这道士一点废话都没有,元容还有些诧异,倒是崔元珩和郑琳郑瑞更干脆,牵着元容便跟了上去,道观中还是先前所见模样,只草木都有些枯了,雪花挂在树枝上,尤显晶莹,越往里走,越是能闻到似有若无的香气。
“咦?”元容不由得抽了抽鼻子,想问道观里是不会点燃了香,还未开口,那道士已经看到她的样儿,便笑道:“是后山的梅花开了。小娘子若是喜欢,走的时候不妨折上几枝。”
是了!元容这才想起纯阳观后山满山的梅树来,这会儿当是盛开的时节,偏又下了雪,这香气可不是越发的冷冽怡人?不期然的,倒是叫元容想起家中那还剩下大半的君子雅意来。
果然是一样的,元容感受着那沁入心脾的香气,想着回头定要多折几支时,却听得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声朗笑:“小道士,你可是输了,若是敢赖我的帐,可莫怪我加倍的讨回来!”
元容不由得扭头瞧去,正好随着领路的道士绕过几颗青松,便见到两个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悠然对坐在门口廊下,中间还摆着棋盘,只吸引了元容注意的不是那面对她的小道士,而是那背对而坐的挺拔身影。
“裴九郎?”崔元珩先行开了口,当下便上前几步道:“嘿,你不是有事么,怎的会在这儿?”
裴宁侧头,看见崔元珩时眼中便闪过一抹愕然,随后便微笑了起来,起身道:“此处清幽,正是寻清静的好地方,我为何不能在此?倒是巧了,咱们一日内竟然碰见两回。”
崔元珩便接口道:“是啊,还挺有缘的。”说着便扭头看向不疾不徐起身的小道士,作揖道:“不知这位小道长是?”
那小道士却不是别人,而是上一回元容来时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叫李正真的,回礼道:“小道李正真。”又看了看后头跟过来的元容他们,便道:“外头风雪大,几位先随小道进屋暖暖罢。”又问还有没有其他人,便叫先前领路的那青年道士去安置他们。
见崔元珩对李正真有条不紊的发号施令略有诧异,裴宁便解释道:“小道士是清风道长的徒儿。”而清风道长是纯阳宫的观主。
一行人带了一身的凉气进了屋,顿时被扑面而来的热气给弄得抖了抖,待暖和过来,便围着小火炉坐下了,听着中间水壶烧水的咕噜声,手上捧着热茶,才感觉又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