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容一觉醒来,天边已经泛出了鱼肚白。
窗外积雪还未完全融化,床边的青莲铜花油灯已经灭了。
起身披上斗篷,打开窗子,便有一股清凉冷冽的寒气扑面而来。
一口气入了胸腔,便感觉到所有的困倦瞬间去了大半。
元容揉了揉眼睛,便径自出了内室,就看见阿江和阿月正倚在门口说悄悄话。
“在说什么,还不过来给我梳头。”元容道。
两人回过头来,就看见元容披头散发站在后头,顿时一个激灵,忙起身应是。
她们还真没那胆子埋怨元容起身怎的没发出声音来。
元容坐在雕花镶白玉的大号铜镜之前,看着阿月一双纤手在自己头上跳跃着,顿时笑道:“阿月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阿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九娘说笑了,哪里是婢子手艺好?”
阿江在一旁收拾床铺,听了便忍不住笑起来,因为元容年纪还小,平日里也就是梳个辫子,出门的话就是双髻,实在是太没有技术含量的发髻了,阿月就是有天大本事也显不出来。倒是没想到今日元容来了这么一句。
“怎么不好?我说好就是好了。”元容笑道。
其实她倒是没有信口胡说,虽然阿月没有梳过别的发髻,但是从细节里能看出一二来。
平时便是梳个辫子,或者扎个包包头都能弄得一丝不苟,所谓见微知著,就是如此,她觉得阿月梳头手艺应该是很好的。
倒是阿月以为元容是心情好才随口夸了一句,倒是也没多么高兴,只打开首饰盒子道:“九娘今儿戴哪个?”
元容便挑了一个跟昨日进宫所戴项圈差不多的,也是一眼望去金光灿灿,十分值钱的。毕竟是大节日,这样的饰品才显得喜庆和富丽不是。衣裙也换了新作的一件,依旧是大红的底色,不过却多了几点金色花纹。才是绣娘用金线压的花朵和云纹。
打扮齐整,收拾好床铺去端早饭的阿江也回来了,将食盒放到地上,从中取出一碗粥、一碟金黄的炊饼、一碗蒸蛋和一碟酱肉来整齐的摆到几上,道:“九娘快吃罢,今儿还要到崇仁坊那边去。”
虽然说昨儿发生了大事,但到底是跟崔家没有太大关系的,除了一个崔善为要忙意外,就没有别人什么事儿了,该干的事儿自然也还是要办的。比如拜祠堂,这道程序是少不了的。
元容也不啰嗦,当即便擦了手坐下开始吃,等她吃到八分饱的时候,便听见外头传来声音。却是元熙遣人来叫他了。
“行吧,我也饱了,叫阿姐捎带,我马上就去。”元容说着,便接过阿月递来的布巾擦了擦嘴,又漱了口,再整理了衣襟。便换上靴子出了门。
元熙正站在廊下,倚着柱子而立,也是一身的大红衣裙,披着墨色的斗篷,抱着铜手炉,身后站着阿良。手里还提着元容昨儿用过的拐杖。却是叫元容不由得嘴角一抽。
“阿姐,今儿你还带着这玩意儿作甚?”元容眼神在拐杖上一瞥,面上便带了几分无奈之色出来。
今儿是去拜见祖宗啊,这样庄重严肃的场合你好意思带着拐杖么?话说咱们家的长辈们都是花甲老人了,还没用上这玩意呢。你先用上了?也不怕被人笑话!
却被元熙赏了个白眼儿:“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带着拐杖让你觉得丢人了?”
还真是,元容心里默默的点了点头,只是在看见元熙的眼神后,还是终于没说出口,只干笑了一声:“阿姐说的什么话,都是在自家,有什么丢人不丢人的,谁敢笑你我就揍他。”
“这还差不多。”元熙摸了摸元容的脑袋瓜,然后便从阿良手中接过拐杖,道:“那咱们就走罢?想必阿翁和阿婆已经在等着了,咱们做小辈的怎好叫长辈久候。”
到了春山堂,崔善净和卢氏果然已经穿戴妥当,正坐在那儿说话呢,看见姐妹俩先是一愣,继而就见崔善净眉毛一动,道:“四娘这腿……还未痊愈啊?”
这不是废话么,好了谁还带着拐杖啊,只是再借给两个胆子,这姐妹两个也不敢这么对崔善净说话。
须知这可不是对着崔谦之和郑氏,崔谦之对着出言不逊的闺女能呵呵一笑,郑氏也只会笑骂一句,可是到了崔善净跟前,可就得悠着点,何况还有卢氏在?
于是元熙便恭恭敬敬的道:“阿翁说的是,确实未痊愈呢,太医说得养上个把月。”
崔善净闻言便是眉头一簇,却未对元熙的举动说什么,而是道:“你坠马之事,恐怕要忍一忍了。须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此事阿翁会记着,但你不要在外表现出来。”
安乐公主是元凶一事已经是确定的了,圣人亲口所言,还能有假?何况安乐公主已经承认了!
但问题是,元熙眯了眯眼儿,崔善净此言的意思,大约是暂时没法给她讨个公道了,还要等日后有机会。
这一点元熙已经猜到了,就从昨日元容说起的事情里,而据她猜测,怕是长乐公主的发飙也是为此,好端端的她会在那种日子给人难堪?恐怕是她吃了亏,所以才会抓着安乐公主的话借题发挥,狠狠给了安乐公主一个没脸。
只是就算早有心理准备,可听闻这话时,元熙还是忍不住有些恼怒,安乐公主凭什么就能全身而退?圣人也太偏袒她了!
同时心里也有些怪异,不是说圣人最宠爱的是长乐公主么,怎的会为了安乐公主而委屈长乐公主?更何况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