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容猝不及防,眼看着方才还犹如高岭之花的俊美郎君忽然变身登徒子揉她的脑袋,登时一懵,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裴宁,顿了顿才哎呀一声,缩了回去道:“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动脚,成何体统?郎君自重!”
跟在裴宁身后而来的护卫们闻言,俱都抿着唇憋着笑,看着难得吃瘪的自家主子,哎呀,天底下能无事郎君的容貌,这般毫不客气训斥九郎的,除去自家的娘子和女郎,恐怕也就是崔家女郎了罢?
裴宁闻得笑声,不由摸了摸鼻子,却也不以为杵。他眼尖,方才一瞥之下便看见了元容隐隐泛红的耳根,顿时洒然一笑道:“阿容放心罢,如今大雪纷飞,道上几无行人,便是大庭广众之下,也并没有外人瞧见。”至于他身后那些,和马车旁边围着的这些,可不都是自家人么。这时候的家仆若是出卖主子,罪过很严重的。
话音才落,便见马车帘子一动,元容抱着手炉钻了出来,一瞪眼道:“若是叫那些爱慕你的小娘子见得这样无赖的裴九郎,恐怕都要掩面而走了!”顶着那么超凡脱俗的一张脸,咱也活的高雅点行吗?
虽然他俩骨子里都是一路货色,但好歹如今都披了高大上的皮囊,不论崔氏还是裴氏,皆是名门世家呢,你这样无赖你爹妈知道吗?赞你有祖上风范的老先生知道吗?不用说,那些掷果盈车的小娘子们定然是不知道的。别看裴宁有克妻的名声,但也挡不住小娘子们爱他的容颜,咱不嫁给他,只看看他的脸养眼还不成吗!
元容不由恨恨的想,凭何男子就能光明正大勾搭人,被许多小娘子爱慕叫人品fēng_liú,女郎若与许多小郎君交往,被小郎君们爱慕便是水性杨花了?也忒不公平了!
想到这儿,元容也不知道是迁怒还是嫉妒,不由白了裴宁一眼,踩着板凳下了车,便扭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门匾,上书“王园”二字,不愧是圣人御笔,端的是龙飞凤舞,气象万千。
裴宁上前两步与元容并肩,先是为元容戴上了兜帽遮挡风雪,而后才一手漫不经心的笼着衣袖,一边悄声道:“你可知王园后来的遭遇?”
元容抬手往上推了推毛绒绒的兜帽,然后才扭头看过去,心知裴宁说的是在前世那她不曾看到过的将来,心中好奇心起,便微微一笑道:“如何?总不至于毁了罢?”
裴宁心中一叹道:“就在当今之后百年,此处便被当时的圣人划为了皇家园林,在此建了兴庆宫,而后再二百年,长安城破,此处为战火所焚,化为飞灰。”在历史上,得此遭遇的宫殿不知凡几,兴庆宫也不过是其中之一,是以他心中虽然可惜,却也只是觉得可惜而已,左右他也看不到那一日了。
然而元容却是没想到自己竟然眼中,顿时心中一颤,长安乃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发生何事才会城破宫焚?
想到才过去几十年的乱世,元容眼神一闪,不由压住了喉咙,略带苦涩的哑声道:“你是说……大周国祚只有三百年?”
裴宁的口气轻描淡写,却没想到元容反应有些大,不由挑眉道:“很吃惊?”唇角却是微微一弯,勾勒出一个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凉薄的笑容,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负手而立,轻声道:“三百年国祚,已是不短了。这中原大地,何曾只是一家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