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在宴请客人,不管他的客人是什么人,但总归不是他自家人。
那么为何要叫自己去?她虽然是误入,算不请自来,但总归算是阿莞的客人罢?
还是让她跟阿莞一起,是想要让人误会她是阿莞的姐妹,还是逼她表露崔氏女的身份?
她本人无足轻重,但是会不会给人一种崔家私下里原来和东宫关系不错的错觉?
几个疑问在元容脑中快速闪过,很快就定格在了某一点上。
太子没有在她面前表露身份,阿莞也没有,所以她可以不知道两人的身份,那么身为客人,她总该有拒绝的自由。
“此等场合似乎不适合我去,且我脚上仍旧作痛,还请姐姐替我告罪一声,就容我偷个懒,在此歇一会儿。”元容略带歉意对那传话的婢子福了福身,而后又看向阿莞道:“阿莞去罢,不用陪我。”
阿莞只微微撇头看了元容一眼,眼神幽深,片刻之后才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勉强了,阿爹那里我会跟他说。”
如果真的单纯如白纸,如果能成为太子宠爱的、记挂在心上的女儿?许多事情阿莞只是不去想,但不代表她不懂。所以元容神情一犹豫,她就知道她大约是要拒绝的了,果然如此。虽然不曾交心,但阿莞对这个难得能聊得几句的朋友颇为珍惜,便也觉得放纵她。
便转头对红玉道:“为我梳妆罢,去见客人总不能太过不修边幅,不然就太失礼了呢。”
传话的婢女面容清秀,在一开始便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元容,对元容拒绝的话也并未表露出惊诧之意,然而当她想要再劝说一二。反而阿莞拖了后腿时,她才露出了几分惊奇之色,但是自家小娘子既然已经发了话。她也只好闭嘴了。
元容在一旁微笑着看阿莞梳妆,不时跟她聊上几句。譬如头上戴什么样儿的花,身上佩什么样的饰物等等,阿莞似乎很有兴致,几乎每样都要询问元容,到最后竟是全身打扮有七分都是元容的意见。
“这样的装扮……瞧着倒是有些新鲜。”阿莞对着镜子照了照,她平素穿戴都是清新甜美的范儿,如今被元容着呢一捯饬,倒是张扬明丽了许多。她原本就生的肤白貌美,只是略带几分稚气,如今一打扮,瞬间就长大了两岁似的。
“人生的好看了,穿什么都好看,若是面貌丑陋,便是穿的如天仙一般,也是成不了天仙的。”元容笑道。
虽然这话有些刻薄,但这是个看脸看出身的年代。俗话说爱美之心人人有之,容貌这一样是天生父母给。虽然美丑并不由人的意志而转移,人的品性也并不跟容貌相关,但从心而言。谁不愿意对着一张好看的脸呢,东施生得不好不是错,但非得效颦就不要怪人嘲笑她了嘛。
阿莞接受了元容这个隐晦的恭维,对她点点头之后便出门了,末了还不忘交代留守的婢女好生伺候元容。
倒是个十分体贴的小娘子,元容暗道,可惜前世命途多舛,虽然生在天家享受富贵,但太子一死她便身份尴尬。好不容易出嫁却又婚姻不顺,最后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实在是可惜。不知道今世又会是如何的命运轨迹?
却说太子见到了一人前来的阿莞,略有意外。既是意外元容没有一起出现,也意外阿莞的新鲜装扮,不由道:“阿莞今日的装扮甚为特别,可是有什么缘故?”说着便伸手揉了揉女儿的发顶,而后在阿莞的额头轻轻一点。
原本光洁如玉的额头中心位置,此刻已经多了一朵梅花,乃是元容用毛笔调了胭脂为其画上,虽只三两笔疏梅,却比之寻常花钿更有韵味。
阿莞怕太子弄花了她的妆,不由愣着不敢动,等太子收了手,才又凑上前笑道:“是九娘的提议,阿爹瞧着可还好?”
顿了顿,又想到元容是违背了太子的意思,生怕太子生气,便道:“若是阿爹瞧着还成,就看在女儿面子上莫要生九娘的气了,她的脚上有伤,何况并不知晓阿爹身份,并非故意违背阿爹意思的。”其实说故意也不对,只能说九娘不是故意违背太子的意思,而元容并不知道她爹就是太子,也算得不知者不罪不是?
太子明白阿莞的意思,面上不置可否,只是轻笑了一声。他虽然有些意外,但也并不很在意,崔九娘来是锦上添花,不来也无关大局,生气倒犯不上,只是才相处了这半日功夫,就能让阿莞替她说话,这份本事却不可小觑,更何况……她真的没有猜出来自己的身份?这恐怕就未必了。
崔九娘素有聪慧之名,尚在年幼时就能从歹人手中脱身,可见临机应变能力亦是不凡,这样的人必定是细致、并且观察力惊人,难道会没有看见他的衣着?他方才虽然穿的简单,但衣裳上面却是有龙纹的,在这天底下,能穿这样衣裳的人有几何?而有资格穿绣龙纹的衣裳而处在他的年纪,又恰巧在长安的人呢?
若是元容晓得太子心声必定会觉得冤枉,她之所以认得太子,那是因为前世就见过而且印象深刻好吗,但不管如何,结果却是一样——她认出了太子身份,也算是殊途同归罢。
不过太子无心计较,也并不会跟女儿解释这些,所以自是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然后便领着阿莞去见他的客人去了。
元容则是有些无聊,留守的婢子并不会跟阿莞那样同她谈天说地,只是恪守一个婢子的本分,对元容照顾周到,要什么给什么,没要的也会特别有眼力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