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带领着将士们从宽阔而又因为挤满了人群而显得狭窄的长街上走过,神情肃穆而又带着几分自豪。
他们是打赢了仗回来的,胜利的果实值得让人们为它而欢呼雀跃,整个长安,不,整个大周都该为此而高兴。
虽然,大周疆域辽阔,或许其他地方的人们得过上很久才会得知这个消息。
身着甲胄的将士有的很年轻,还很英俊,于是便有春心萌动的少女,纷纷将自己的荷包手帕甚至是果子扔了出去,长街不过走到一半,就有英俊的小郎君被少女们的热情包围,连发髻都砸的有些乱了,真是幸福而又甜蜜的烦恼。
元容瞧着有人因此而不得已躬起身子,顾不得姿势不够好看而只求大家下手不要太狠,不由乐得直拍栏杆。
“看看,若是其中有尚未说亲的小郎君,说不得过后家中门槛都会被媒人踏破了罢?”元容拿胳膊肘戳了裴宁一下笑道。
裴宁却没有跟着笑,而是低声呢喃了一句:“载誉归来的将士们享有所有的欢呼和荣耀,他们也许会因为而晋升,而得到上峰看重,但那些不幸死去的人,却永远沉沦在黑暗之中,谁还记得他们?”
元容不由撇头看去,裴宁正专注的看着街上的人群,和远处挺直了脊背骑马而来的将士们,神情温柔和又缱绻,仿佛在怀念的是他曾经铭记心中的情人。也许这个比喻不太合适,但元容脑海中,一时半刻却找不出更贴切的话语来形容了。
“也许……我是说,你是否有什么朋友,这次出征然后永远的留在了……那片热血的土地上?”元容说的很含蓄。但意思也算表达的清晰明了,她有些担忧的看着裴宁,道:“不要太难过,军人的宿命便是如此。”
她想也许是裴宁在看过秦王那一行人之后,没有找到与自己相熟的面孔,才因此而情绪低落?
裴宁轻笑一声,神情却依旧淡淡。语气平静道:“没有。我没有死在战场上的朋友。”他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可以说是用人命填起来的。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并非只是夸张的形容词。
元容却有些不信,不由追问了一句道:“真的?”
裴宁呼出一口浊气,抬手揉了揉元容的发丝。道:“这并不值得我骗你。我只是想到,作为一个优秀的统帅。他的心肠可一点都不柔软,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这句话可是一点都没错。”
元容诧异的扭头看他,有些不明白他为何忽然有此感慨。明明是迎接大胜归来的军队,不是该高兴?就算是跟秦王有隙的太子,应该也会希望这一仗能打赢。而不是在输了之后忍辱求和,然后用大周的财帛女人去收买那些野蛮人。等着他们的下一次劫掠。凡是知道五胡之乱的中原百姓应该都会如此想。
裴宁没有解释,只是静静的抱着胳膊,看着长街上热闹的人群。外面越是嘈杂,就衬得屋中越发静谧,听着那些欢呼声不断的传入耳朵,裴宁忍不住的想起了前世史书中对这位杀兄逼父登位的皇帝的记载和评价。
他不由得想,凡是能做皇帝、还能把这个职业做的很好的人,都有一颗冷硬的心,不管他看起来多么的热血和鲜活。
“我只是觉得,今日该为这一场胜利庆贺,就是如此。”元容扭头道:“我们是不是也来喝一杯?”然后放低了声音,竟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也许我们也该下去看一看,亲身感受一下。”有些时候,只有身处其中,才能被感染到,独自站在高处俯视的感觉,有些孤单。
裴宁呵呵一笑,便叫人拿了酒来,亲自为元容和自己倒满一碗,举起来跟元容的碰了一碰,溅起几滴透明的酒液,散发着梅花的清香:“那么,我们便仅以此酒,祝贺大军凯旋。”
两人爽快的干了一碗酒,一抹嘴便出了屋子,下楼的时候经过阿莞的所在的雅间,还能隐约听见几声交谈,和少女清脆而欢快的笑声。
元容不由心想,看来自己想的没错,就是东宫之人,也对此次胜利而感到高兴,不然身为太子的子女,看着秦王如此受欢迎,威望再次提升,如何还笑的出来?不过这也显示出了东宫系的肚量,还不错。
也许是几人的脚步声有些重了,元容和裴宁才走过没几步,就听见身后吱呀一声,门开了,却是阿莞露出一颗脑袋来,看着两人微微一笑道:“呀,你们要走了?”接着就回头喊了一声:“阿兄,要不要出来打个招呼?”
为何要跟不熟悉的人打招呼。元容心里想着,不由撇头跟裴宁对视了一眼,嘴角下意识的就往下弯了弯,然后还没等她收回来时,便有一个熟悉的刚刚才见过不久的身影伴随着脚步声出现在眼前——那是穿着书生儒服,青袍宽袖头戴方巾的新安郡王萧承嗣。
元容嘴角不由抽了一下。这对兄妹是有什么问题?兄长的穿戴倒是有几分白龙鱼服的样儿了,可是妹妹却这样一身招摇的宫装,到底是想不想要别人认出来啦?大概是因为逻辑问题暂时死机的缘故,元容的反应稍微慢了那些一下下。
便见裴宁上前一步,略一弯腰,拱手行礼道:“见过新安郡王。”
元容看了看裴宁的后背,想此时再改口也来不及了,便也跟着行了一礼,两只眼睛仔细的盯着萧承嗣的脸,看他的反应。
萧承嗣似乎并没有被叫破身份的尴尬或者不悦,他的模样好像被认出来是天经地义似的,也许他认为自己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