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走,还赶得上去承天门吗?”元容道。
“呃……”裴宁抱臂摸了摸下巴,看了阿兹勒一眼,道:“他呢?”
阿兹勒抬头看元容,龇牙露出一个笑来,眼中闪动着的光芒,活像是看见了心仪的猎物一般。
元容眉头轻蹙了一下,而后便转身道:“将他送去县衙,哦不对,鸿胪寺?”
大鸿胪主外宾之事,掌宾客及凶仪之事,领典客、司仪二署。阿兹勒是胡人,还不是定居长安的胡人,还身份不一般,送去县衙当然不如鸿胪寺合适。
若是无挂紧要的人士,便是让他直接消失了都没问题,可是阿兹勒不行,他的人身安危恐怕会牵扯到外事。
裴宁不置可否,只是看着元容轻叹一声。元容不明所以,直到她再次回头看趴在地上的阿兹勒时,才猛然想起来这个名字她前世听到过。虽然阿兹勒这个名字不算生僻,在胡人中间也许会有重名的可能,但再加上他还有狼牙的话……
未来的北图,哦不,是统一了几乎整个草原的洛克汗,就叫阿兹勒。
他是现在北图汗王的小儿子,在景平末年到承平初年都在长安做人质,后来草原发生内讧,他的兄弟们死伤殆尽,圣人便放他回草原继承了汗位,他掌权后一直对大周俯首称臣,然而却又差点统一了草原,建立真正的汗国——当然最后他没有完成这一桩伟业,然后就死了,在他死后几个儿子争权内讧,强大的北图终于四分五裂。
元容对这位汗王印象不深,自然是因为他在位期间几乎没有跟大周动过干戈,当然小摩擦是有的。但大规模的战争没有打过,因此他在大周就不如他的父亲那样有名,虽然草原上洛克汗的盛名早已经超越了他的父亲。
当然元容没有那么肤浅。因为他一直与大周和睦相处就认为他是个善茬,好人是不可能做成那些事情。成为草原上独一无二的洛克汗。现在想来,他的死都未必是真如传闻中的那样伤病而亡,谁知道大周是不是在其中动了手脚?以圣人的英明,决计不会想看到一个统一的强大的汗国在草原上建立起来。
想到自己竟然把未来的洛克汗狠抽了一顿,还扇了他的巴掌,元容便觉得世事真是奇妙,不过这位未来叱咤草原的洛克汗此时还只能算是个狼崽子,她倒也没有多少害怕情绪。 反而蹲下身细细的将北图小王子又看了一回,道:“阿兹勒?”
狼崽子瞅着她歪了歪头,面上并未有什么表情,也并未说话。
元容看着那张脸和那个表情,不知怎么的,竟然觉得这狼崽子有些呆萌——只是一瞬间的感觉而已,然后元容很快就压下了这荒谬的想法,正色道:“是你先冒犯我,才会挨了鞭子,现在我们两清。我让人送你去鸿胪寺。”
“为何要去鸿胪寺?你可以把我随便放在哪个角落里。”阿兹勒道。也许是因为挨了打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圈还有些泛红。看着元容的表情有些不以为然,“难道每个胡人来长安都要往鸿胪寺走一遭?”
元容抬了抬眼皮,回头看了裴宁一眼,才歪了歪头道:“这当然不可能,若都要如此,鸿胪寺卿恐怕要跟圣人抗议了。只是你莫忘了,方才谁差点被冷箭射死?我怕把你随便放在哪儿,用不了多久,这长安城就会多出一具无名尸体。于公于私,我都不能随意放了你。”
阿兹勒垂眸笑了笑。道:“这么说,你还是为我着想了?”
元容脆笑一声:“哈哈。可以这么说。”顿了顿,随后摊手道:“好罢我知道你不信,不过这也无所谓,鸿胪寺你是一定要去的,胆敢在长安城里放冷箭的那些人,一个都跑不了。”元容不由眯了眯眼睛,当时她发现冷箭时,便估算过了距离,至少有二百步,这等强弓乃是禁物,赶在长安城里放箭,简直是胆大包天,把御林军和禁卫军都视如无物了。
就算那些人是追着阿兹勒来的,但也已经犯了禁,不收拾他们大周的脸面往哪儿搁?
阿兹勒脸一沉,这件事对他而言也是当头一棒,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原本秘密的行踪竟然暴露还惹来追杀,能够得到消息的人绝不会太多,他当然知道自己可能陷入了别人的陷阱,目前正身处危险之中,但他也不是孤身一人,若非被裴宁他们横插一手将他带走,他说不得已经跟手下会合,逃之夭夭了,所以听到元容如此说,他心里滋味很复杂。
裴宁可不管他心情有多复杂,既然元容已经不打算再继续报复下去,那他自然乐意将阿兹勒送走,送到哪里都没问题,说是鸿胪寺就是鸿胪寺:“我会叫人送他去鸿胪寺,”顿了顿便看向元容,伸出手道:“现在走的话,也许还赶得上。”
元容笑了笑,点点头,张嘴正要说话却又忽然面色一变。
“怎么了,还有别的事?”裴宁见状不由问道,不过话才出口,便见守在外头的护卫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九郎,外头来了许多御林军。”护卫低声道。
裴宁和元容对视了一眼,接着就听见阿兹勒低声笑起来:“看来这下子,不用劳烦你们送我去鸿胪寺了。”
元容一挑眉毛,忍不住哼声道:“你笑什么?这对你而言,可未必是好事。”
阿兹勒顿时不笑了。
裴宁根本不管他,只安慰似的拍了拍元容的后背,就转身走了出去。他们待得这里是一处民居,地方不大,外头是一条窄巷,此刻大门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