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宗仁坊崔宅回来第二日,崔元靖兄妹四人又去了郑宅,身后拉了两大车的礼物。
郑氏的父亲、元容兄妹的外公郑霞昔年乃是圣人帐下的谋士,后天下大定,他便做了太学博士,如今是国子监祭酒,官虽然不高,却德高望重,宅邸亦是御赐,颇受圣人信任。
然则若非有他,崔谦之也不至于孩子都老大了才得以做官。
如今朝廷选官多赖举荐,以及征召,以崔谦之世家子兼大儒弟子的身份,出仕并非难事,只郑霞以为他的性子不够沉稳为由,好几次给压了下去。
这倒不是诬赖崔谦之,崔谦之的性子往好了说叫洒脱狂放,实则就是太过自我,如今年纪略大,才稍稍好了些。是以郑氏虽然与他琴瑟和鸣,却不曾望夫成龙,而是将诰命的希望放在了儿子身上。
但话又说回来,崔谦之身为世家子弟,腹中又有才学,一早就知走上仕途乃是必经之路,原本心中略有不甘,但有了郑霞这一出,却叫他憋闷不已,须知不能和不愿是两回事,是以翁婿之间关系有些那啥。
而对郑祭酒来说,他心里也憋闷,郑氏乃是他的yòu_nǚ,幼时便生的可爱,兼之又聪明乖巧,乃是郑家掌上明珠,当初郑祭酒亦是看中了崔谦之身世和才学才妻之以女,谁料却看走了眼,崔谦之竟是一个那样的性子!
初时几年,郑祭酒许是在太学教育人惯了,翁婿两人一见面,就要教训崔谦之,说的全是大道理,崔谦之呢,态度也很端正,唯唯的听了,但回头还是我行我素,气的郑祭酒一个斯文人儿,几乎要动手。但碍着女儿已经抵给崔家了,又怕自己打了崔谦之,崔谦之回头对郑氏不好,每每憋气的不行,待终于认清崔谦之真面目之后,便懒得见他了。
只后来时间长了,郑祭酒看崔谦之与郑氏日子过的不差,夫妻情分也好,孩子一个个的生,又都生的聪明伶俐,那股子心气也渐渐淡了,才又给了崔谦之一点好脸色。
在洛阳时,崔谦之偶尔提起这事都有些得意之色,玩笑似的说给儿女听了,还点评过:岳父明明是再精明不过的人物,莫非是在太学里头时间长了,这教书育人就成了习惯,明知道我是什么样人,还非得跟我拗了好多年,末了不是还得认输。
所以在后来圣人又想起崔侍郎家的幼子还未出仕,要给他个官儿做的时候,郑祭酒便没有再多言,反而是默认了。
由此可见,郑祭酒有些好为人师的性子,但又是个颇为可爱的老头儿,明明跟崔谦之不对付,见面就要吹胡子瞪眼,却每每锲而不舍的教育他,想想这前后可就是十几年功夫,不得不说,这翁婿两人都是够那啥的。
当然了,翁婿二人再如何,也波及不到元容兄妹身上,因为郑氏的关系,整家人对他们也都是爱屋及乌,早在元容回来那一日,就派人来问过了,得知了拜访日期,便一大早就派人在门口等着。崔家马车一入坊门,那头便激动起来了。
“小郎君和小娘子们可算是来了,阿郎和夫人可是一大早就等着呢。”坊门口迎接的那一位道。元容听他声音不由得从车上的窗户往外瞅了瞅,似乎是管家一类的人物。
崔元靖在外头跟人寒暄了几句,脚下却是不耽误,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崇文坊,不多时便到了郑宅,门前领着人迎接的是个十四五岁的俊俏少年,元容并不认识,问了元熙,才知道那是十三表兄郑瑞。
光看这排行,便知道郑家亦是人丁兴旺。元容下车的时候,还略微好奇的打量了这位表兄一回,却诧异的发现少年居然羞涩了,在普遍脸皮厚比城墙的世家子弟中,居然还有这等纯良人物?
然后便跟着郑瑞往里走。郑家宅邸似不若崔家宽敞,并未走很久便到了正堂,远远的就看见一屋子人,搞的元容竟是有点儿眼花。这阵势有点大啊。
当中坐着的老翁和老太不用说,自然是郑霞和夫人姜氏,四周坐着的,应该是郑家的阿舅和舅母了,因为崔元靖他们都是晚辈,自是不用长辈起身迎接,而站着的,必然就是表兄弟和表姐妹们了。
进了门又是一轮磕头,这回元熙吸取了教训,直接半扶便提留的把元容弄进了门,没再出笑话,是以磕头也磕的顺利,起身之后又挨着见过了亲戚们。
元容心里不由得咋舌,这郑家风水比崔家还好,不光老太太能生,娶进门的儿媳妇们也能生,还生的都是儿子,如今连孙媳妇也生了重孙子,一眼望去都是大郎君小郎君,就没一个小娘子,元熙和元容那奏是万绿从中一点红啊。
怪不得阿娘当年在家受**了,这物以稀为贵么!
元容心里忍不住吐槽,但面上却依旧装的正经无比,只眼神却不由得在众多表兄身上扫来扫去,哎,居然都长的不错。
认了人,这才坐下开始说话。郑霞和姜氏也是跟韦氏差不多,开口就问崔谦之的伤腿,继而又关心起郑氏的身孕来,也是担心郑氏身边无人照应,最后便有姜氏拍板决定要派几个老成的家生子过去,而郑霞方才说了一句多事就被姜氏给喷了回去,反对无效。倒是弄得老爷子在晚辈们跟前有些挂不住脸,哼哼了两声,便招手叫了儿子们,并崔元靖和崔元昱走了。
年长些的已经成家的孙辈们不好多待,也跟着退了出去,于是屋子里便成了女眷们的天下,只剩下几个年纪还小的小郎君们待在阿娘怀里,眨巴着眼睛听大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