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刮的急,火光闪了闪,何钰捡起一根树枝挑了挑,“没有遗憾吗?”
“有啊。”齐夏手撑在稻草上,像唠家常一样道,“可怜我一身本领,竟无用武之地。”
他三岁时就开始跟着师傅学艺,先是学变声,然后是易容,最后是缩骨功,练缩骨功真的很疼,小腿那么高的坛子,叫他整个人钻进去,他疼的狠了,就求师傅。
师傅说这都是为了将来,今天你受了多少苦,将来你就活的多轻松。
是啊,他的本领确实能让他在这个世上活的轻轻松松,王孙贵侯砸下重金画下地图招揽他。
他在众多人中选了一个比他野心还大的人,以为可以大展身手,结果那人比他想的还要能隐忍,一忍再忍,忍了那么多年。
等不下去了,实在是等不下去了。
“江湖人重义气,我齐夏既已跟了丞相,就没有叛变的心思。”齐夏保证道,“丞相与小公子的事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何钰点点头,“虽然你这么说,可我还是要杀了你。”
他拔出长剑,站起来对准齐夏。
“你也可以反抗,我爹是厉害,可也没有到一手遮天的地步,杀了我,逃出口浦镇,我爹鞭长莫及。”他继续怂恿,“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其他人被困在山下,一时半会上不来。”
何钰挑起他藏在菜篓里的剑,“动手吧,错过了这次机会,死的就只能是你。”
齐夏没有动作,反倒奇怪的看着他,“小公子这么做,我倒是看不懂了。”
就像何钰看不透他似的,他也不懂何钰。
“就当是我心血来潮,比就是了。”
齐夏年龄多少他不知道,但肯定是比他大的,既然比他大,功夫也肯定比他深,他提出那种要求,其实和送死无疑。
如果齐夏真的想要他的命的话。
齐夏轻笑,“既然小公子有这个雅兴,那我就奉陪到底吧。”
他摘下脸上的□□,连同假发一起,露出真容来。
其实是不是他的真容何钰还真不知道,他只知道在丞相府齐夏一直是这样的容貌。
斯斯文文,教书先生似的,带着一股子儒家味道。
他的武器是一把细长的软剑,可缠在腰带上,也可折起随意藏在四周。
许是这身衣服不方便,他放在了菜篓里。
齐夏拔出软剑,步入寺庙的正中,与何钰对峙对峙。
“小公子先请。”
何钰年龄比他小,当让着他。
何钰也没客气,脚下一踢,率先出招。
不大的寺庙人影绰绰,地上两道影子交缠在一起,一把薄剑一把软剑不时碰撞,擦出火花来。
嗤!
墙上挂的幔帐从半腰处被人划开,桌子砰的一声自中间断开,切口处平平整整,像一块豆腐。
寺庙荒废了很长时间,里面的东西大多不堪一击,轻轻一扫,便是咔嚓咔嚓折断的声响。
何钰长剑一横,庙里本就腐蚀的长桌砰的一声裂开,上面生锈的佛祖倾斜,缓缓朝这边倒来。
齐夏连挽几个剑花,将他逼退,自己却被倒下的佛祖罩在下面,他单手后翻避开,再回到战场时却发现面前多了一把剑。
“先生分心了。”何钰立在不远处,“其实不用先生出手,我也能躲开。”
齐夏那一下似乎是多此一举,又似乎不是。
“我知道。”齐夏幽幽叹口气,“我总觉得小公子还没长大,原来不知不觉小公子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何钰附和,“是啊,我不仅能独当一面,还能杀了你。”
齐夏闭上眼,“能死在小公子手里,齐夏死而无憾。”
何钰剑离的更近,“就算先生这么说,我还是不会手软。”
他用力一划,齐夏脖子上一条玉坠掉落。
那玉坠是水滴型,里面有个观世音菩萨,坐在莲花座上,雕者用心,那玉精致小巧。
呈现浓白色,无一丝瑕疵,被主人经常戴着,磨的圆润无菱角,还带着体温。
何钰蹲下身子捡起来,“从今天起这世上便没了齐夏,只有一个叫做高飞的随从。”
齐夏睁开眼,一脸惊异的看着他。
“父亲让我杀了你,我便用我的方式杀了你。”父亲大抵也知道他会这么做,却还是放手让他做。
到底什么用意?
何钰想来想去,想明白了,父亲想让他凭自己的手段收服齐夏。
他把齐夏给了何钰。
“帮我做三件事,三件事后任你高飞。”何钰没有困住他一辈子的想法,他只要齐夏帮他做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要你进宫一趟。”何钰望着远方。
“那事虽不是因你而起,我却希望因你而灭。”
五更的天说不清是深夜还是清晨,月亮已经缓缓褪下,呈现血红的颜色,离远一瞧便觉得不太吉利。
对别人如何顾晏生不知道,至少对他来说是的。
今天是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清晨百官进宫上朝,皇上会治罪于刑部与昌平王,皆因二者办事不利。
本来这事已经完了,结果萧将军翻案,倒霉的却变成了他们,无论再怎么宽厚的心胸,也忍不住想歪,恨起了萧琅,即便不恨,至少是个闹掰的机会。
顾晏生静静的等着,等着事态发展。
他总觉得不会那么顺利,事态不会按照他想的发展,果然,五更后有大量刑部的人涌进来,光明正大的喊他的名字,让他跟着去一趟。
顾晏生默不作声,披上一件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