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正午时分,大运河上波光粼粼回京的船上,杜大总管正和几个管事在用饭,席间有个姓黄的管事悄声问:“大总管,咱们就真不管老夫人啦?”
大总管笑吟吟的挟了筷松鼠鱼,慢慢的嚼了咽下,喝了口茶,才反问:“管什么?那是人家万家的姑老太太,跟咱们家没关系了!”
见黄管事犹有话要说,其他几个管事,有人扯了他一下,也有人嘴角翕翕想说话,大总管这才正色扫了他们一眼,见他们被自己看得低下头去,方才开口叮嘱。
“你们可别犯胡涂,以为在老太爷跟前有点体面,就胡里胡涂的乱揽事,主子们做的决定可不是咱们能置喙的。”
几个管事都有些脸红,因为临离开翠峦城时,杜氏族人中巴不上杜大总管,也到不了杜云寻兄弟跟前的,就转而巴结到他们头上来,其中自然少不了大万氏派来的人。
黄管事与大总管是远房亲戚,仗着这个身份,很是大胆的接了大万氏心腹嬷嬷给的银钱,想要从中斡旋一番,也好发点小财,他没事会成,毕竟大万氏犯的可不是小事,只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他不过一小人物,帮着说两句好话,成,是他幸,不成,就是大万氏命中注定该败。
不想才那么一说,就被大总管给堵了回来,黄管事满脸通红,吶吶不成言,另外几个管事见大总管待他都这般,自不会再想着上去自讨没趣,散席后,黄管事羞恼得疾步离开,与黄管事交好的,便快步追上去,与他素不对付的,不免在后头讪笑几句。
杜大总管在舱房听见了,只是暗摇头,唤来小厮。将这几日花用的账本取来,他要对帐。
另一边的舱房里,杜云启用过饭,对着丫鬟送上来的药碗皱眉头。
“大哥。还是乖乖喝了吧!反正都已经喝这么多天了,也该习惯这药苦了。”杜云寻坐在窗边,手下不停的将外头的景色速写下来。
杜云启轻叹一声,终究还是接过碗,先试了下温度。见是适口,便一气饮毕,丫鬟们又奉上水,侍候他漱过口,方才福身退下。
“你都画了这么些天了,也不歇一歇。”走到弟弟身边,杜云启俯身取过杜云寻放在身边的册子来看,一幅幅炭笔画就的景色,虽然是单色,但生动的画面。让人彷佛亲见那河边风光。
水鸟滑翔而过平静的水面,再起时,爪上欲挣扎出生天的鱼儿,穿梭在大船间做小买卖的货船,船上的货郎比手画脚的与客人还价,还有货船上往来的船夫,码头上搬运货栈的杂工,穿着华贵的世家子在奴仆的簇拥下与之擦身而过。
杜云启一张张慢慢翻看,等到杜云寻觉得肩头沉重,转头一看。才发现他哥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叹口气放下手里的东西,扬声唤人进来帮忙,待把他大哥安置到床上后,柳超看苏大郎和王宝退出去了。才问:“二少爷,大少爷怎么老睡啊?”
“他累,能睡就让他尽量睡,回头跟百里他们说一声,大少爷休息的时候,不需任何人进去吵。若有人闹着要进去,就直接报给大总管,让他把人发卖了,就说是我说的。”
杜云启现在内宅一个女人都没有,那几个丫鬟难免动了心思,看大哥只要到他这里,没一会儿功夫就睡着,可见被人闹得慌,要不怎么都在他这儿睡?
他大哥自来好脾气,不会对这些丫鬟们发脾气,结果反累了他自己,真是何苦来哉。
柳超点点头,又问:“二少爷,咱们不去看看三少爷吗?”
“他在广陵养伤,有二舅夫妻照看着,有什么好看的?”杜云寻坐回窗边,拿起册子把方才中断的画完成。
柳超原是看在京里时,二少爷待三少爷还蛮好的,因此提了一下,看二少爷这么说,便也不再多言,想想也是,二少爷和杜夫人素不对付,能待三少爷以礼,那是看在大老爷的份上吧!
不过,杜夫人对继子们千般算计,没想到她儿子最后会被她娘家侄儿算计,这是报应吗?杜夫人已经又疯又瘫,就算她知道自己宝贝儿子被万公子弄成这样,又能如何呢?
柳超起身去找杜云启的小厮们,才走到半道上,就听到几个人不晓得在吵什么,他皱着眉头探头看了下,见是几位管事,便缩回头,略听了下,听清他们争吵的内容后,他不由皱着眉头跑回去跟杜云寻告状。
杜云寻不以为意,“回头你跟大总管说一声便是,那位黄管事,我记得和大总管是远房亲戚?”
家生子之间总是有着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大总管纵是祖父的心腹,也难免会有几个扯后腿的亲戚,遇上这种不着调的亲戚,你不搭理,亲戚间难免会有些闲话传出来,但真的出手提携了,又怕对方不知轻重尽给自己扯后腿,这当中的分寸真真是不好拿捏。
不过,拿了大万氏的钱,想帮她说好话,就得有万一坏事了,自己也会被牵连进去的心理准备。
他不知杜大总管已然警告过他们几个管事了。
当杜大总管从柳超那里得知,他那好亲戚竟然还想着回京后,要到老太爷跟前,去替大万氏母子求情,直接就气笑了。
“他以为他是谁啊?真以为我的脸面这么大,他都敢管到老太爷脸上去了,难道还想我保住他?”大总管笑着摇头。
柳超傻呵呵的笑,那位黄管事平日没少仗着是大总管远房亲戚,在府里欺负人,占人便宜,说不得就是因为这样,才会以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