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心和杨十一郎和离一事,是开春后京城最热门的消息,酒楼、茶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人在说这件事,杨十一郎返京途中遇袭的事,外人并不知晓,但看他风尘仆仆返家,并无带着待产的女子,或孩子,便有人质疑,那什么纳二房生庶长子的消息全是假的,要不,瞧,人都回来了,怎么就没瞧见女人和孩子呢?
当下就有人反驳,没瞧见杨十一郎进门的狼狈啊!许是路上遇袭了,可别忘了,当初他去西北服刑,是被人半道劫走的,虽不知那些人跟杨家有什么仇怨,但他能逃回来,势必是费了一番功夫的,要不然他那媳妇怎么会和他走散了呢?
群众的想象力是很惊人的,流言传到最后,几有八成切中真相,叫富阳侯不能不心惊,深恐别人看出端倪来,杨大少爷也惊,若是被人窥知真相,岂不是要把他爹娘给扯出来?
杨十一郎的罪名未消,衙门开印之后,刑部及大理寺连袂派人上杨家来,不说提人,只说想要验明正身。
这话说的令杨家人脸热辣辣的,不约而同想起当年,将个不明女尸误认为楚明心,还把人葬进了祖坟!
官差们可没那等心思挤兑他们,再怎么说,杨家到底是太后娘家,是怀王的外家,他们是来办事的,杨十一郎是犯人,被人掳走有好几年了,验明正身本就是应走的程序,所以就算杨家人感到脸皮子生疼,也只能陪着笑领他们去杨十一郎院子里。
杨十一郎一回来就病倒了,他原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又在外漂泊数年,就算是后来住在纪州调养得不错,也禁不起这一路被人追杀的惊悸,又伤心崔氏及女儿的亡故,儿子被掳想来也是凶多吉少,回到家里。原本提着心吊着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他这口气一泄,就倒下了。
病榻上。隐约听闻楚明心早他回京,原是闹着不回来,后被皇上训斥,才被他那身份高贵的岳父母给押回来,年后不知这对岳父母是怎么想的。竟然把人接回去过年,就一直拖到现在,也不见把人送回来。
他身边虽不缺侍候的人,但是她好歹担着正室的名份,哪有丈夫病得快死了,妻子还留在娘家享福的理?就算她祖父病了,可他也病着不是?难道就只尽孝道,而不必遵守妇道了吗?
杨十一郎虽说已接到消息,祖父代他写了和离书,但这都还没成定局。那女人名份上还是他的妻子。
衙差们进得屋来,验明正身后,转身欲走,不防杨十一郎问,“若有妇人在丈夫病重之际,仍滞留娘家不归,是否有律法可管?”
他话一出口,衙差们讪讪的笑了笑,“此乃家务事,我们大人可不管这个。”说完有礼的拱手为礼匆匆离去。一出院子就直道晦气,“怎么让咱们摊上了这事!”
“行啦!既已验明正身,咱们就速速回去回报吧!”刑部的衙差们提了一句,其他人深表同感。便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杨十一郎这厢则是派人请祖父和叔父前来,大少爷不放心,也跟着来到,杨十一郎待他们坐定,才淡淡的道,“我要休妻。”
呃?休妻?富阳侯怔愣了下。世子嘴角翕张却不知从何开口,大少爷斥道,“你凭什么休妻?”
休妻不同于和离,鲁王世子怕是不会答应的。
“祖父,我还没死,她这个为人妻者,不守妇道邀约外男见面,又不老实待在婆家,我回来都几天了,还不见她的人影,如此女子怎堪配为人妻?便是妾也不配。”
杨十一郎极尽侮辱之能事,一句句都砍在富阳侯心头上,他何尝不想休了楚明心,可他能吗?再说,若真要撕扯开来,谁对谁错,还未必是自家有理咧!更何况他要楚明心离开杨家,是有其私心的,这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啊!
现在孙子闹着要休妻,他只得捺着性子,好生的开解一二,杨十一郎原就对楚明心没好感,当初娶她,是母亲和嫂子们设计来的,他对这个惯会在太后跟前讨好卖乖的女人没好感,尤其她还心心念念着杜相的孙子,听说那家伙娶了范安阳那个傻子。
想到这里,他不禁双拳紧握,当初,他怎么就没杀了这死丫头?回想当年那一日,他带着家里的侍卫,像猫逗老鼠一样,好一番戏弄范家那些饭桶护卫及下人,把他们全都折辱够了,才动手杀人,待把人都杀尽,才发现不见那个死丫头,可是大伙儿都累了,杀人也是件力气活,很累人的。
他命人去找,可一路都没找着,只有人喊道,看到马车厢倒在山坡下头,彼时天色渐暗,大雨倾盆,他身边侍候的小厮便道,怕是那丫头没能逃出来,还在车里吧?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是得下去瞧个究竟。
但天色昏暗,大雨让山坡路变得湿滑泥泞不堪,一个艺高胆大的护卫大着胆子往下要去查看,不想失足跌落山下,惊呼声回荡耳际久久不去,之后就再没人敢下去了。
回府后,跟他爹说了,他爹便派人要去善后,不想到底去迟一步,整座山头都被禁军给封禁,就算持富阳侯府的令牌想进山,也被挡在山下不得擅入。
他那个时候才多大年纪,做事不够仔细谨慎,原以为有太后在,便能高枕无忧,不想此举不只是范家受罪,连带着也打了皇帝的脸面,就算有太后求情,到底还是无法平息众怒,只得把他丢出去治罪。
自此后,他每每回想起此事,就不住回想,若当日他先对那死丫头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