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浓, 如同化不开的浓墨,树影幢幢, 簌簌作响,与草丛里的虫鸣交相辉映。
夏兰盈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院子里, 两只眼已经肿成了核桃, 显见的大哭了一场, 丫鬟们只当祖孙挈阔,不疑有他。
“快打水来。”红袖一叠声吩咐小丫鬟。
温热的帕子触及肌肤, 夏兰盈轻轻一颤,强忍住的眼泪再一次决堤成灾。
“姑娘可别哭了,哭坏了身子叫老夫人知道, 她老人家岂不是又要担心。”红袖忙忙劝慰,她是老夫人刚指过来的,头一次知道大姑娘这般能哭,哭出了孟姜女的架势,想着大姑娘与老夫人到底感情深厚, 久别重逢,中间还大病一场,乍见之下情难自禁。
夏兰盈搵了搵眼泪, 疲惫道, “我乏了,你们下去吧。”
红袖忧心忡忡得看着她, 见她坚持, 只好福了福身, 带着丫鬟们退下。
人一走,夏兰盈乏力地跌坐在罗汉床上,闭上双眼,愧悔排山倒海而来,将她整个人淹没。
祖母痛心失望的面容在她眼前萦绕不去,祖母老了,瘦了,憔悴了,头发白了,都是拜她所赐。
静谧的屋内响起啜泣声。
夏兰盈趴在小几上,失声痛哭。
“大姐,我能进来吗”敲门声伴随着夏兰彤的声音传来。
夏兰盈压抑地哭声一顿,她擦了擦眼泪,“进来。”声音沙哑。
夏兰彤只身推门而入,进来后马上关了门,隔绝红袖担忧疑惑的目光。
“大姐。”夏兰彤疾步上前,眼里含了泪,到了跟前已经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往下落。
夏兰盈更觉愧疚,是她让妹妹担惊受怕了,“你别哭,我回来,我回来了。”说着说着自己也哭了起来。
“大姐,对不起。”夏兰彤紧紧抓着夏兰盈的手,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她手背上。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们。”夏兰盈抽噎了下,抬手擦着妹妹脸上的眼泪,“是我,都是我的错,”她闭了闭眼,泣声道,“是我不知廉耻,不孝不义。”
她竟然为了那样一个男人抛弃了礼义廉耻,不顾家族荣辱兴衰,与他私奔。
“不是这样的,姐姐,不是,”夏兰彤哭着摇头,“我也有错,我该劝阻姐姐的,可我却没有。”
她无意中撞破了大姐和白宇辰的私情,她本该出言劝阻被情爱迷了心窍的大姐,如果大姐不听,那么她应该告诉长辈,让长辈出手。可她没有,她答应了替大姐隐瞒。
就连大姐私奔,事前她也隐有察觉,可她还是没有劝阻更没有告诉长辈,她眼睁睁看着大姐走上了那条不归路。
夏兰彤的话让夏兰盈愧疚的无以复加,“怎么会是你的错,是我求你别说出去的,我还骗了你会和他了断,都是我自己无知,我的错。这些话,你以后莫要再说,尤其是对着祖母,祖母已经被我伤透了心,不能再让她伤心了。”
到了这一刻,大姐还在维护她,怕她被祖母责怪,夏兰彤泣不成声,更觉无地自容。
不把大姐的事告诉长辈,是因为她存了私心,从小她就羡慕大姐,不知何时羡慕变成了嫉妒。大姐是最金贵的嫡长女,她模样好,读书好,所有长辈都更喜欢她。尤其是在大姐和陆见深订婚之后,家人对她的重视和喜爱更上一层楼。
她嫉妒,她想让长辈们把视线转移到她身上,所以她撞破私情之后,选择了放任自流。
直到大姐离家出走那一刻,她才开始后悔,悔得肝肠寸断,然而为时已晚,大姐就像是蒸发在晨光下的露珠,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日日夜夜担心大姐在外面的遭遇,大姐锦衣玉食长大怎么吃得了苦。那个男人会对大姐好还有怎么向陆家交代万一外人知道了真相,整个夏家都会抬不起头来做人,更会大大的得罪陆家
这种恐惧和后悔在南康长公主派人去探望姐姐那一刻到达顶峰,祖母都已经在安排姐姐病亡的章程了。
差一点大姐就死了,哪怕她回来了也再无立足之地。
她错了,她不该嫉妒,不该那么狭隘。
这些话堵在喉咙里,夏兰彤却不敢说出来,她怕看见大姐失望的眼神,她只能把愧疚化作眼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夏兰盈被她勾出悲意,忍不住抱住她,姐妹俩抱头痛哭起来。
哭了好半响,夏兰盈抚着夏兰彤的后背,“莫哭了,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我回来了。”
夏兰彤含着眼泪点了点头,嘴角动了动,千言万语藏在舌尖想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她想问白宇辰如何了,大姐是如何回到扬州祖宅的,祖母那又是何说法然而最终,夏兰彤什么都没问,怕戳中她的伤心事。
不幸里的万幸,大姐及时悬崖勒马,她回来了,剩下的事情,祖母父兄他们会处理好的。
“大姐,”夏兰彤抽了抽鼻子,双手握着夏兰盈的右手郑重道,“陆公子真的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君子端方,温良如玉。”比那个白宇辰好一千倍好一万倍。
“我知道。”愧疚与悔恨再一次汹涌扑来,夏兰盈眼底不由自主又湿了,“是我对不起他。”
她十三岁与陆见深定下婚约,彼时陆见深也不过十五岁,却已经是京城有名的翩翩少年郎,有文才又善骑射。
引得永淳公主春心萌动,然陆家已经出了一位驸马,岂可两代皆驸马,为断了永淳公主的妄念,南康长公主开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