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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傅与乔的背影, 她的头又疼了起来,悲愤之下喝了两大口艾草补脑液, 她确实需要补补脑子了。

月份牌上写着民国十四年八月十二。

这一年,陈垣还在北京研究他的宗教史, 陈寅恪从欧洲回国任教, 傅斯年仍在德国学习;斯宾格勒已经完成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著作,汤因比还在酝酿他那浩瀚巨著。而她自己, 还在为眼前这些事纠结, 不仅成不了大师, 连瞻仰大师的时间都没有。吕思勉来了沪江大学,近在眼前,她连课都没去旁听一节。

这并不是一场民国一月游, 她没法随心所欲,“既自以心为形役”在她这里有了新的解释。

她寄居在身体里无非两种可能。

一是傅少奶奶的灵魂完全消失了,也就是早死了两年。

二是她俩的灵魂各自换了新的寄主,可能一会儿就会换回来, 可能永远也不会换回来。

她回去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可到底还是有, 那点儿火苗总在眼前晃, 开始是灯光是希望, 到现在却成了行刑的烙铁。她不必为死人负责, 却必须为活人负责。

她谁都想对得起, 可到现在谁他妈都对不起。她最开始是想为着傅少奶奶而活的, 她总想着没多久她就能回到2017了, 自己的个人意志不重要,她不能去破坏她的生活;到后来,她的个人主义就冒头了,可她又完全不能为着自己而活。两相撕扯下,她活成了个四不像。

民国十六年农历八月,傅少奶奶死在去往巴黎的那条大船上。到了那天,无论她回去与否,她都能完全解脱了。

杜加林自己一人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大半瓶艾草补脑液,她已经无法判断离婚到底是出于原主的意志还是自己的个人意志了,但无论如何,她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必须要离开他。唯独离开他,才能终结这种不平等。

她太想跟他平等了,这种念头超出了一切。她开始以为他这样对待自己,是因为她是一个女的;直到她看到了他和顾小姐在一起的样子,她才意识到,他这样对她,只因为她是她。于她而言,爱是奢侈品,平等是必需品。尤其是他,别人怎么看她可以不在乎,可换成他,她就忍不了了。尽管他远不知道她是谁,但她还是希望当精神交流的时候他能正眼看一看她。

她不光精神上受着折磨,ròu_tǐ也不好过,杜加林让小翠给她贴了两幅膏药。她这腰摔得太是时候,给了她离婚的理由;她这腰也摔得太不是时候,做什么也不方便。

第一要做的就是清点财产。她有五千赌彩得来的现款,周先生又送来了五千块。不得不承认,她店二成的股份现下远不值这些钱,她确实在这方面占了他的便宜。可他会因为她把钱还吗?不会,他或许还会怪她违约。所以钱该用还是得用。

这些钱,还她当初开店用的费用远远够了。至于傅少奶奶这几年的花销,按理说她是不必还的,而且她也确实没钱还,傅少奶奶三年至少要花了两万块,这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如果她考虑到傅少奶奶还可能会回到民国的话,她就应该忽略这笔死账,因为这会有损她未来的生活质量。但她还是决定自私一把,明账上她花了两千五,但她最后决定还他一万,现款是不能全动的,只能打别的主意。

傅少奶奶的衣服太多了,单、夹、皮、棉、纱,西式的中式的光是清点就费了好一番功夫。与衣服搭配的各类首饰,翡翠、金子、钻石,整理起来实在惊人。杜加林按照傅少奶奶的日记将她的衣服首饰按最喜欢的、一般喜欢的、可有可无的分了类。她大多东西处于有钱有闲阶层的冲动消费,十分喜欢的并不很多。杜加林决定将她最喜欢的拿走,其他的东西折算了个数目,决定先放在傅家,如果她带不出去,她就把它当做债务的一部分还给他们;如果能拿出去,她就当了,当票留着,以后或许可以去赎当。

收拾完了,她第一打算就是搬家。也是赶巧,杜加林之前为裴小姐寻过房子,当时房东还有两间房要出租,她想着自己早晚要搬出来,便也签下了半年的租约,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回家来,免不了又要同她争论,她自认不是他的对手,还是先出去得好。离婚的细节可以商量,但决定总不能改了。而且,她只有真正地离开这里,才能冷静下来。

傅与乔在她走了之后才到的家。

美国的地价每天都在涨,他在美国佛罗里达花八万美金买的那块地已经涨了一半,世界经济形势总体是好的。别的国家的人都在买房子,而上海的人都在租房子,

房价贵是一方面,时局动荡也是很大的影响因素,他新在闸北投资了一块地,如果盖成专供平民居住的住房,自然不会赚多少钱……傅与乔一工作,便把家中的不快全都抛到了脑后。

等自鸣钟响到六点的时候,他不得已又被拉到了现实的琐碎之中。傅少爷并没有想到这位太太要来真的。他在英国留学的时候,留学生中普遍弥漫着一股离婚的风气,不过蠢蠢欲动的都是男性生物,偶有几个受家庭资助而又想离婚的女性,都是找好了下家。他因为充分享受了婚姻的好处,倒从没想过离婚。

他虽然不赞成欧阳关于婚姻的那一套哲学,但无论如何,有这样一桩婚姻存在并不坏,他不讨厌她。况且他是一个在乎声誉的人,在民国十四年,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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