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树桠枝繁多且纤细,经不得我轻易压踩,我脚尖只稍一触及便急速转动步调,频频跳跃于桠枝之上。
恰逢此时晨熙初升,日光将将笼住了我全身以及满树梨花,光线铺洒在我身上的绯色锦布上头,攒出许些暖意出来,驱散了梨园里的凉薄素雅,朦胧中浮起着微微热火,悱恻缠绵的靡靡之气。
过了一阵,梵色忽而又高了一调,音色转了数转,琴声急促,显然要逼近尾调。
我伴着曲调飞舞广袖,盘旋跃起,全身跟随尾音轻盈落地。
园中琴音嘎然而止,只余了回音缠绕在枝头,不肯消散。
我舞得十分尽兴,双颊将热起来,刚好趁机把酒气消散。
料想梵色也如同我一般,与我相对望着的一双狐狸眼尤其清亮,盈盈泛着雀跃欢喜。
我缓和下气息,两眼与他的对视,下一瞬间两人便同时笑出声。
我将看得有些呆了,这算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瞧见梵色开怀大笑,美人一笑自然是春花秋月,又显出一些孩子气,与平素里的少年老成大不一般。
我顿时晃神,我在一干小辈神仙们跟前也时常拿捏得慈和稳重,然而也是不常笑的。
当初阿爹阿娘为我塑骨血造神魂的时候没把握好火候,将我的两只小虎牙造得尤为显眼,只要我一笑,素日累积起来的威严便会被那两颗天真无邪的小虎牙给摧残殆尽。
唔,我所见过的那些高居位份神仙里头,大都没几个爱笑的,想来也因如此。
我不由唏嘘:神生在世,实属不易。
“阿瑶?你在想何事?”
梵色的声音适时响起。
我回神,遮掩性地摸了摸下唇,顾左右而言他,满面慎重道:“不错,我想将伏羲琴赠于你。”
梵色脸面难得生出呆愣状,显然没料想到我会作此决定。
我咳了两句清清嗓子,郑重道:“我不通音律,伏羲琴于我毫无用处,我阿爹将伏羲琴留给我时曾嘱咐与我,要我日后为这把琴择一位操琴人,这不,今儿个正好相中了你,盼望你莫要拒绝。”
梵色拿眼一瞬不瞬地望着我,我坚定地对上他的目光:“我觉得,无人再比你更适合这把伏羲琴。”
“好。”梵色答应,“我一定爱惜你送我的琴。”
梵色这话说得有点歧义,我说不出哪里怪,但也不管了,这家伙的矫情话我没少听,忙只顾着双手将伏羲琴奉上。
其实我并非不通音律,我的耳根子在曲乐方面刁钻得很。
然而,奈何我却是个只懂耳听不会手动的假把式。按阿爹的话讲,我弹琴的技术跟弹棉花似的,闹心得十分有节奏感,也委实算本事了。
我觉得阿爹这话有点过,虽然我确实弹得不好,但也不至于像弹棉花那么凶猛嘛。
阿爹将伏羲琴交给我,就是指望我这刁钻的耳朵能为这把上古神器再另寻一位称手的主人。
且我将伏羲琴赠与梵色,除了他确实驾驭得了伏羲琴之外,还另外存了一个心眼,便是为了圆满五万年前在钟郢山答应梵色的那桩求娶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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