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了一炉香火,几星夜里暗金的红点。
沸腾恐慌之中,太后却反倒是想开了,她不走,哪儿都不去,她就在这里,看着那男人赢得胜利。
拂袖端坐屋檐下,琉璃覆盖的大雪不堪整个京城的震荡,开始簌簌落下。
门外喧闹无比,混乱无比。
很快响起了匆匆踏步的声音,然后是大门被重重推开。
“母后,快走!”
夏政虽然年幼,但此子却是已有了几分雄主的风范,谈吐之间也是颇具威严,见到太后静坐不动,他微微皱起了眉,然后试探着喊了一声,“母后?”
娇小的太后抬起了头,看向自家那与年初纨绔完全不同的儿子,露出了欣慰的淡淡笑容:“政儿,你走吧,快走,不要管我。”
“母后!!”
夏政声音变大,催促着。
“政儿,你一定会成为大周雄主,不要辜负为娘从小对你寄予的厚望。”太后望定门前站着的年幼皇帝,厉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北方异人,南方蛮子,西边犬戎,东海扶桑,吾儿便去一一都夺取下来,流芳千古,建万世之功。
只是,切莫记着一句话。”
大雪里。
太后侃侃而谈,声音缓和而低沉:“天子,从来都不是人。”
然后她摇摇手:“去吧。”
夏政看看左右侍卫,便是挥了挥手,他才不管母后在这生死关头发什么神经,既然不肯走,那么就不要怪自己无礼了。
但是那些侍卫才刚动,太后宫殿的几个柱子后,便是闪身出几名黑衣人,挡在了侍卫的前进路上,针锋相对,丝毫不让。
“母后,为何不走?为何不走?你是不要政儿了吗?”
皇帝终究还是个孩子,他不解,不明,所以忍不住问。
娇小的太后看着门前院中裹着龙套的天子,“这段时间你做的很好,大臣们也真心把你当做主公看待,你即便离开了京城,也会有无数人继续拥护你,无非重新建都罢了。
但是为娘真的走不了,你看看你,娘才教了你天子不是人,没有那么多喜怒哀乐,怎么才这一会就哭了呢?”
夏政狠狠抹了把眼泪,“如此,这天子我...”
太后厉声打断他:“逆子!!”
母子两人个这大雪遥遥而望。
“走吧,娘要在这里看着他,看着他赢得这场胜利,神也好,魔也罢,他赢我生,他败我死。
这是关乎整个大周的气运之战,此时此刻,娘怎么能走呢?
吾儿...你可明白?”
你可明白,此时本该是你端坐此处。
未来凶险多的是,生死一刻也多的是,若是胜败还未定,军势颓废,大将还在厮杀,你做君王的为了活命,为了安全,转身就跑了。
这如何算是天子?
不过是个运气好,侥幸穿上了龙袍的凡夫俗子罢了。
史书有载,大周端元舞太后,心思诡谲多变,阴谋层出不穷,又好下毒暗杀,然却有大将之风,临危不乱,生死谈笑间,面不改色,太后之位,当之无愧。
很快,夏政走了,太后挥了挥手,琉璃门的大小生死四部的门客也走了,转身看向自己的贴身宫女宝珠,“走吧。”
那宝珠原想再多说两句,只是看到远方那逐渐逼近的毁灭,人类难以想象的恐怖正席卷而来,宫女只是糯糯说了句:“太后保重。”
然后便是拎着裙子,踏着雪匆匆离去。
整个宫殿都安静了下来,远处的沸腾、混乱、恐慌,似乎与此处的宁静格格不入。
太后挑了挑三足鼎炉里有些被风吹斜了的香,有些冰冷的手指拈着香末,再运力往下插了插,却不想这力道重了,香断了。
折倒在了那弄香的小手上,太后只觉一疼,便是猛然缩手,这动作却是又带着整个香炉都泼洒了出去,被这么一甩,竟是落到了雪地里,香灰撒了一地。
手背,依然传来灼热的痛。
她心里其实怕的很。
谁,不怕死呢?
可是,无论多么害怕,多么恐惧,这个女人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大将死沙场,君王死社稷。
政儿还小。
此战,便由我这个做女人的看着,望着,太后猛然起身,看向西方。
阴影皇庭。
机关石门前,夏汤重重敲门,“黑天子大人,黑天子大人,走了,再不走来不及了!”
门后没有声音。
黑天子自从纸张此处后,这闭关修炼的大门是始终不让人进去,便是开门的机关也是改了换了,不让人知道如何进门。
所以夏汤只能使劲的敲门,甚至抄着马槊,运力猛击这石门,但石门坚硬无比,马槊不过在上留了一丝白点罢了。
寻常时候,黑天子本不会睡这么早,但今天有些不同。
夏洁洁想试试小弟常喝的酒是什么滋味,就偷偷从御膳房拿了几瓶,然后...她醉了。
梦中,天崩地裂也不管,何况加上醉?
夏汤再做了一番努力,长叹一口气,换上黑金斗篷,带上龙纹面具,倒拖着马槊飞快出了阴影皇庭,然后与当今天子夏政汇合去了。
满城逃散,满城奔跑,皆是要远离那毁灭的空间,那凡人难以想象的碎裂的潮水。
而那碎裂的中心。
一道道水桶粗细的雷浆,如长柱一捣而下!
一人三佛一魔,便是都纷纷停下。
“不好,来不及了,快杀了他,否则功亏一篑!”
佛光更盛,魔光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