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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凤年轻声说道:“北莽南下中原之路,离阳以前,自古以来大抵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是入北凉占西蜀,以西向东,居高临下。二是由蓟州门户南下,直插中原腹地,故而有三次进入大奉王朝京畿之灾。如今道路有三,除了攻打北凉蓟州,还多出一个两辽,原因很简单,离阳京城太靠北面,皇帝赵礼当年以君主当守边关国门为理由,驳回了京城南迁广陵江一带的提议。所以按照常理,北莽大军叩关辽东,只要获胜,便可直扑太安城,几乎算是一劳永逸之举。”
老和尚笑眯眯道:“王爷,可以说但是‘两字’了。”
这次不但是老谍子必须被袁左宗强行按住才没有拔刀砍人,就连始终冷眼旁观的徐偃兵都开始眉头紧皱,隐约有些几分怒气。
徐凤年不动声色道:“但是,但是有北凉三十万边军,最重要是十数万精锐骑军的存在,当然也因为有倾半国之力打造出来的两辽边防工事,两者并存,才让北莽不敢轻举妄动,一旦攻打太安城一月不下,北凉骑军就可以蓟州为核心的北方边境线作为粮草支撑,以最快度长途奔袭至辽东,如此一来,北莽大军就只能做困兽之斗,等到离阳南方各路勤王大军赶至,北莽绝无一分胜算。至于说北莽大军从中间的蓟州作为突破口,估计只会纸上谈兵的乡间秀才,都知道那是傻子才做得出的举措。那么,是不是说我们北凉边军对离阳,对中原就是责无旁贷,就是功不可没了?”
老和尚反问道:“以此推论,难道不是?”
徐凤年笑道:“不是,也是。关键就在于不管是朝廷还是北凉,都认为北凉铁骑只是徐家的私军,只认徐字王旗,不认圣旨,不认赵家天子。那么接下来有一个问题就摆在了徐赵两家的桌上,没有哪一方绕得开,徐骁当年就想过这个问题,自己的长子,如果是个既不随他爹也不随他娘的绣花枕头,那么能不能去太安城,当个不管风吹雨打的享乐驸马?或是去中原内地随便换一块藩地,做个太平王爷?我想离阳先帝赵惇更想过这个问题很多次,那就是怎么保证北莽先和北凉死磕的前提下,且保证北凉军权安稳过渡的前提下,能否为桀骜不驯的北凉换一个姓氏,换一个东家?中原朝野上下很多人都说春秋战事,换成只是出道比徐骁晚些的顾剑棠,一样能够灭掉六国,不过因为离阳之外的春秋八国,早早给徐骁灭掉了六个,他顾剑棠就只能无可奈何地跟在徐家大军屁股后头捡漏,那是没法子的事情,谁让他比徐骁年轻十几岁,投军入伍也就晚了十几年?否则大将军顾剑棠绝对不仅仅止步于两国之功,大师此时也许又要忍不住问‘难道不是’了吧?”
老和尚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便是那个从头到尾听得云里雾里的小和尚,也觉得有趣。
袁左宗会心一笑。徐偃兵也松开了紧皱的眉头。
徐凤年叹了口气,嘴角有些笑意,有些罕见的骄傲,自顾自摇头道:“答案是,也不是。因为换成顾剑棠,他就打不赢西垒壁战役,更打不下当时战败后并非没有一战之力的西楚。”
老和尚不置可否,显然将信将疑。老人虽是西楚遗民,可毕竟很早就辞官做了远在江湖的散人,起初又是喜好清谈不善兵事的文官,对于那场无比壮烈的两国之战,苦痛极深,可是见解未必深刻。
徐凤年忍着笑,说道:“打不赢西垒壁战役,当年是顾剑棠自己说的,而且是四下无人之时,亲口跟徐骁说的。”
有些尴尬神色的老和尚下意识抬起手臂,似乎是想要去摸一摸那颗光头,但只摸到了那顶破旧皮帽。
徐凤年突然问道:“大师先前为何说永徽初的西北重地,只有徐骁能守?”
老和尚没有藏藏掖掖,说道:“是先前江南道姑幕许氏,龙骧将军许拱与贫僧说的一番心里话。贫僧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借来一用而已。”
徐凤年苦笑道:“实不相瞒,这次拦阻北凉铁骑前往广陵,兵部侍郎许拱正是领军大将。”
老和尚哑然。
徐凤年转移回先前话题,“我第一次游历江湖的时候,赵勾有过多次刺杀,至于之前北凉王府那边最早生的几次暗杀,没有赵勾的布置,我相信大师也不会相信。”
老和尚点了点头,对此事倒是深信不疑。
徐凤年笑道:“我也是之后以世子身份入京,才知道当时的皇后如今的皇太后,私下拦阻过赵勾。”
“这又是为何?”
“就她个人而言,大概那会儿,她觉得徐赵两家的香火情还剩下一些,又或者是对当年的京城白衣案,难免有点心怀愧疚吧。但是真正的症结所在,是她考虑的更为长远,也更有利于国家社稷,那就是北凉有个纨绔子弟的世子殿下,有个有机会做朝廷傀儡的徐家嫡长子,远比徐骁一怒之下就干脆造反了来得好,其实那个时候,她和她那个坐龙椅的男人,有很大分歧,先帝赵惇一直是希望北凉姓陈,希望他极为欣赏的白衣兵圣陈芝豹,为他赵家镇守国门。但是皇后赵雉除了对陈芝豹偏偏十分忌惮之外,还有私心,那就是在坏了离阳赵室立长不立幼的情况下,让嫡长子赵武封王就藩于北凉,去北字留凉字,成为一字并肩王的凉王,到时候两个亲生儿子,一个坐龙椅穿龙袍君临天下,一个让其扬鞭大漠,也算是一种对赵武做不成皇帝的补偿,皆大欢喜。”
“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