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了咬牙齿,最后倒了一杯水,不情愿地塞进了他手里,就指望他喝完了水赶紧把消息说给他听。
幸好那个杀千刀的也只敢这么小小地做张拿乔一番,瞧出她的脸色不虞,喝了水就把狄大人拉他私下说话时的内容告诉了她。
狄大人说他家嫡子与瑛儿年岁相当。
狄大人说他家嫡子与瑛儿从小青梅竹马。
狄大人说他与老爷两人同僚多年,情谊深厚。
狄大人说他家嫡子的婚配他说了算。
闻言,她当场就下了床,“扑通”一声跪在了房中供奉的观音娘娘像前,上了三柱清香之后,还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响头。
“老爷,此话当真?”
曹大人很肯定地点头。
“老爷,那苏家和许家就没戏了?”
曹大人很用力地点头。
她虽然是无知妇孺,但好歹随着曹大人在苏州多年,你要说她真对这些官场里面拐弯抹角的事情一窍不通,那就是小瞧她了。
她立即瞧出不对劲来,从地上爬了起来之后,就叉着腰去揪曹大人的耳朵:“放屁,你是马尿喝多了,糊弄老娘吧?你连致仕的事情都求不动狄大人,还能为瑛儿谋得这样的婚事?”
说到后来,曹太太的吐沫星子喷了曹大人一脸。
曹大人闻言,赶紧伸出两根粗短的手指赌咒发誓:“好太太,我哪里敢骗你。我在狄大人手下多少年了,为他做了多少事情,没有功劳,总有苦劳吧?”
感觉耳朵又被紧了紧,他连连求饶,赶紧解释:“比如,徐达在苏州的时候,他和狄大人不对盘,我可是唯狄大人马首是瞻,绝对没有半丝暧昧,不像有些人,明着哼哼哈哈,暗地里还和徐达走动。哼……”
“谁暗地里和徐达走动啊?”曹太太被曹大人的话吸引住了,一下子就松了手劲。
“是……嗯,你别管,反正就是有人这样……”曹大人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肯吐出人名。
曹太太脾气上来,又想掐他,曹大人抱着头大叫,赶紧转移话题:“狄大人说只要我帮他办了一桩差事,瑛儿的婚事他就作主了……”
曹太太的手果然放了下来。
“差事?什么差事?”曹太太的眉头紧皱。
“男人外面的事情,你别多管。”曹大人嘴硬。
“屁话,我别多管!我不多管,你能有今天吗?当年要不是我走通了乔夫人的路子,你能做上通判的位置吗?”曹太太又把百八十年前的旧账翻出来,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数落着曹大人。
前任知府乔大人的夫人与曹太太是同乡,还有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
曹太太经常走动,曹大人才从一个钱粮师爷一步步升迁做到了通判的位子。
曹太太功不可没。
等狄大人继任了知府,虽然没有再提拔曹大人,但是也多有倚重,就这样一转眼到了曹大人致仕的年纪。
“我知道太太你能干,但是官林流民的事情,说了你也不懂。”曹大人含糊其辞。
曹太太就想起林氏神神秘秘地跟她咬耳朵说卫所派人去烧了漕帮设在官林的宅子。
一下子,她似懂非懂起来。
通判有监察之责,凡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听断之事,皆可裁决。
狄大人是不是想让自家老爷去处理漕帮宅子的事情?
漕帮的刘罕可是个不好惹的人物,平日里狄大人对他都客客气气。
现在,这位新来的指挥使大人派了手下去挑了漕帮的产业,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挑衅。
刘罕的脾性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少不得要闹一场。
“狄大人又让你出面做和事佬?”曹太太眯了眯眼睛。
“嗯,嗯,嗯……”曹大人含糊地应是。
曹太太就往地上啐了一口:“那只老狐狸,把这样的烫手山芋扔给你,自己倒躲了清静。”
话虽然糙,但语气到底是缓和下来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
何况狄知府又有范家撑腰。
像他们这种穷途末路、后继无力的人家,只能忍着性子照吩咐办事。
“反正七月一眨眼就到了,到时我也就无官一身轻了。”自嘲中带着几分唏嘘。
曹太太就哑了声音。
是啊,七月一到,他们家就真走到头了。
所以,一定要在这几个月内把瑛儿的婚事定下来。
能为女儿谋得知府少奶奶的婚配,是她梦寐以求的事。
就算让她舍了这个杀千刀的,都无所谓。
女儿出息了,她将来才有指望,在家中才不怕嗣子欺凌,更不怕婆家那边亲眷的刁难。
她知道,这些年,为了她不许曹大人纳妾,自己又生不出儿子,婆家那边的风言风语别提多难听。只不过都顾着曹大人还在位上,曹家那帮人还想借曹大人的势,所以才对她表面恭敬。实际上,背后早就放出狠话了。等曹大人致仕,指不定那帮子没皮没脸的人要怎么寒碜她呢?
只要瑛儿做了知府的儿媳妇,他们就不敢拿她怎么样,还得继续奉承她,巴结她,期望能借知府的势。
退一万步讲,狄少爷真是好人品,家世好,学识好,相貌好,是百里挑一的好女婿,多少人盯着。
要不然苏家和许家怎么巴巴地把女儿送过来?
都是闻着肉香想喝汤的人。
“那苏家、许家倒肯罢休?”曹太太嘟囔了一句,显得有些迟疑。
“狄大人有自己的思量,他既然对着我亲口承诺了,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