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过一场的云罗第二天起来时红肿的眼睛顶着两只黑眼圈,额头发烫。
服侍的众人都吓坏了,乳娘更是寸步不离,守着云罗床头,就大夫进来诊脉,她稍微让出位置。
酒醒的云肖峰一早醒过来听说女儿病了,吓得面色一变,起身披了件家常的夹袍就赶过来看女儿。
却没想到见到了正端坐在梳妆镜前面梳头的女儿。
他见状,就皱眉问道:“你都病了,还要出门吗?”
铜镜中脸色苍白的云罗便开口回答:“唐夫人让我每日去唐府晨昏定省,女儿总不能因为自己身体抱恙,第一天就食言吧?”
云肖峰听罢,顿时无语。
而后屏退了众人,对女儿说道:“唐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家,我昨夜和拙山的父亲同桌饮酒,就觉得他身上没有阁老的半点倨傲之气,想来作为他的夫人,肯定是个极为明理之人……”提到昨天的宴席,云肖峰一脸兴奋,喋喋不休地跟女儿诉说着他对唐归掩的欣赏和膜拜,用赞不绝口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
连带着,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唐夫人也是很有好感,以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唐夫人必然同唐阁老一般地进退有度。
可是这些话落进云罗耳朵里,却是忍不住瞠目结舌。
父亲说的唐夫人和她见到的是同一个人吗?
云罗本就昏胀的头越发重起来,眼前甚至出了重影。
云肖峰很快就发现了自己女儿的异样,吓得赶紧一步上前稳住女儿的身形:“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他一下子慌了手脚。
熬过眩晕感的云罗好不容易开口道:“没事,父亲。只是有些昏。”
云肖峰便顾不得男女大防,伸手去摸额头,烫得吓人。
他顿时就急道:“你烧得这么厉害,不能去唐府见唐夫人了,这样吧,我派那位方管事去唐府走一趟,把你病了的事情同唐夫人禀报一声。我想唐夫人不至于如此不通情理。明知你病了还要你去?”
云肖峰一脸的理所当然。
云罗却是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
唐夫人恨不得瞪大了眼睛找她的差错,如果她真的用病倒这个理由不去她跟前请安,不定她怎么想呢?
想到此。云罗便从父亲肩膀处坐直,坚持道“父亲,我歇一会就好了,唐夫人那边我还是去吧。今天是第一天,无论如何我都不能以病为理由告假。你总不希望我在唐夫人心目中的形象……”
云罗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朝着父亲苦涩一笑。
云肖峰便沉默下来。
他再不通后院女人之间的那些弯弯绕绕,也应该明白女儿想要博得婆母赞誉的一番良苦用心。
如果婆母不喜儿媳妇,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他是经历过的,所以顿时就不能再说什么了。只是看着女儿那病歪歪、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一脸心疼。
亲自陪她用了早膳,看她吃了药。他才不忍心地目送女儿出了门。
回过头就看到躲在人群中的乳娘望着门口满眼噙泪、一副难过悲伤的样子,立即挪开了眼睛。大踏步地离开。
头晕眼花去唐府请安的云罗高一脚底一脚地随着茯苓、半夏进了屋子。
在外面时还有红缨和青葱搀扶着,她走路还不至于太费力,进了屋子,红缨和青葱就都留在了廊下,她只能自己勉力行走,顿时,整个人就像踩在了棉花堆里,一点力气都没有,一不当心就会摔跤。生怕自己真的摔跤,云罗每走一步都十分当心,等她走到唐夫人端坐的临窗大炕行礼请安时,她的后背已经整个湿透了。
正坐在炕上喝着羊乳的唐夫人不动神色地打量了眼地上大汗淋漓的云罗,权当没看见。
甚至忘记让她起身,云罗便只能一直蹲着。
不一会儿,额上的汗越来越密集,整个身子止不住轻轻的颤抖,两只耳朵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蹦达,发出阵阵巨响。
她捏着帕子,眼睛渐渐迷离,全凭一股意志力撑着。
炕上的唐夫人却是置若罔闻,慢条斯理地喝完了羊乳,又慢条斯理地任茯苓服侍着漱口,然后慢条斯理地净面,等一套动作完成,已经是一盏茶的功夫了。
这一盏茶的功夫于旁人不过是轻轻松松一瞬间,可之于云罗却是度日如年,每一分每一秒都万分难熬。
等到唐夫人那片薄薄的红唇吐出“起身吧!”,落到她耳中无异于天籁之音。
喜悦之余,就直起了身子,可是因为蹲立的时间太久导致麻木酸胀的双腿一下子抗议起来,云罗压根站立不稳,只觉得眼前一黑,人就往炕上栽去,额头直对着炕几的桌角。
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的唐夫人大惊失色,幸好茯苓眼明手快,在千钧一发之际抱住了云罗的身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云罗的脸肯定得破相。
茯苓吓出了一声冷汗,庆幸自己把人给接住了。然后在唐夫人的默许中,她把云罗搀扶着靠着大炕的另一头坐下,背后塞了个大软枕,然后就悄声嘱咐半夏去沏杯茶来。
等拿到了茶水,又小心地凑在云罗嘴边,喂她喝了一口水。
见云罗没反应,又拿出了帕子替她细细地擦拭额头的汗,触手才发现云罗的额头烫得吓死人,不敢隐瞒,赶紧跟唐夫人禀报情况。
本来还挺淡定的唐夫人闻言露出了惊诧神色,扫了眼歪在大软枕上双目紧闭的云罗,瞥见两颊异常的红晕,不由正色起来,下一刻就吩咐半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