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自从唐韶跟她说起要让她吃药调理身子后,果真见丫鬟领了个白胡子老头进来给她把脉。
她没想到唐韶动作这么快,只能乖乖地伸出手给大夫把脉。
大夫姓“胡”,是太医院的太医,专门给宫里的贵人看诊的,搭着满头的白发,一看就是十分有资历。
没想到是这样的来头,云罗诧异之后是满满的感动。
她知道,一切都是唐韶所安排,无非是对她的疼爱。
所以,当胡太医给她列了一份写得满满当当药材的药方时,她还是接受了。
送走胡太医之后,云罗就把粉桃叫了进来,把手里的方子给她看。
“……由你负责煎药。”云罗想到吃药,舌根都发苦了。
粉桃虽然没有其余几个伶俐,可也不是个蠢笨的,看到云罗眉眼中一闪而逝的神情,就知道云罗怕苦,下意识地道,“少夫人,你放心,我制些蜜饯的霜糖,就着药喝,就不苦了。”
这丫头,倒是细心。
云罗笑着点点头,接受了她的好意。
粉桃见状,笑得眉眼弯弯。
淳朴的脸庞上毫不掩饰内心的高兴。
这丫头,真是个实诚的孩子,所以,她对她极为放心。
嘱咐了几句后,粉桃就万分珍视地把方子折好了藏在胸口,然后才曲膝行礼告退。
看着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怀里揣着稀世珍宝,云罗就忍不住笑起来,露出细白的牙齿。
唐韶难得回来,唐夫人又避而不见。云罗新婚的日子渐渐无聊起来。
正在此时,突然听说茯苓来见她,云罗忍不住一愣。
茯苓……来见她?
她迅速地敛去腮边的诧异,整了整衣袍,示意红缨把茯苓叫进来。
如今的茯苓,比初见时更明艳动人。
雪白的肌肤,水汪汪的大眼睛。粉色的褙子下遮不住山峦起伏的窈窕身材。她就像一朵盛放的花朵。每一朵花瓣都舒展地瑰丽动人。
男人都爱这样好颜色的女子吧?
若不是碰到唐韶,她也许早就成了少爷的通房丫鬟,等到合适的时机生下一男半女。然后再抬了做姨娘,在府里安享晚年。
可如今却浑然不是这么回事。
因为唐韶,也因为她。
云罗想了想,朝她微微笑开。示意曲膝的她起身:“什么事?”
嗓音婉转,口吻平和。
有种宽厚待人的感觉。
灌进茯苓耳朵里。却不由地缩了瞳孔——
她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瞧她那架势、那口吻,俨然正妻的高高在上。
茯苓沉下痛苦的眸色,按捺着用自认为平静淡然的声音回答:“回少夫人的话。是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唐夫人要见她?
云罗一愣,这些天不是都避而不见吗?怎么就?
下一刻,她就点头颌首。示意红缨为她更衣,并十分随意地对茯苓吩咐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随后就到。”
可眼睛却再也没有看茯苓一眼。
仿佛她是一粒尘埃,渺小到极点,更加无足轻重到极点,随意就会被人忽略。
茯苓心里一痛,人却垂着头曲膝行礼,慢慢地退出了主屋。
院子里,风和日丽,阳光明媚,春色无边。
旁边低矮的厢房有扇门半开着,隐约露出里面粉桃忙碌的身影。
她想了想,观察了下四周,见并没有人看见,就迅速地顺着回廊,往那扇门走去。
等云罗再次踏进芳萋院主屋的门槛时,顿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屋子里昏暗的光线和外面耀眼的日光形成强烈的对比,她下意识地眯了眼睛,空气中飘散回荡的檀香味道比从前明显起来,不再是那种遮遮掩掩、若有似无,反而是以一种直接而宣泄的面目出现。
云罗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觉得脑门隐隐有丝抽痛。
主屋空无一人,王嬷嬷的身影出现在次间的帷幕后面。
那边,是她的婆母,唐夫人正跪在蒲团上闭目念着经文。
知道她的到来,唐夫人把手交到了王嬷嬷手里,缓缓起身走了出来。
几日没有打照面,云罗觉得婆母的下巴尖了,气色也不怎么好。
青白的面孔上眼圈有些黑,向来神采奕奕的整个人却有种让人心悸的颓败感觉,好像……病入膏肓。
怎么会这样?
云罗的眼皮猛地一跳,眨眼间就和婆母犀利的眸光撞在了一起。
可是,唐夫人却是冷冷的,淡淡的,波澜不惊地挪开视线,挥手说了句“坐吧”。
是用冷淡来表示自己的立场吗?
云罗的脑子里只剩这么一个念头,身体已经机械地依着唐夫人的吩咐坐在了离她有些远的位置上。
婆媳两人,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各据一方,有种对峙的格局。
可云罗心里却很不舒服,对这样的相处非常反感。
她希望的是一家人和和美美,憧憬的是婆媳亲密,而不是如今这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冷漠。
也许是因为自宣惯了母亲与云老太太之间的疏离,她特别渴自己长大后能与婆母相处得犹如亲生母亲。
可惜,事与愿违……
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之后,云罗就乖顺地抬眸,屏息等待唐夫人的开口。
唐夫人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瞧了眼旁边伺候的王嬷嬷,然后就看到王嬷嬷端了一个托盘朝她走过来。
什么东西?
云罗定睛一望,托盘里是一张大红的帖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