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的云罗,终于能放下戒备,闭着眼睛任眼泪肆意。
这一次,她以一己之身换了父亲的晚年安逸,只是,自己的荣辱却是握于他人之手。
前路漫漫,以为已经走出泥泞困顿,却没想到是被困在了更大的泥淖之中,稍有轻举妄动,身旁的淤泥污水顷刻间就会覆面而来。
一旁的红缨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心中大抵也有些明了,估摸着和昨晚信上所提之事有莫大关联。
现在云罗如此伤心,她除了干着急,实在想不出办法,也帮不上任何忙。
“云姑娘,再难,总能想到办法过下去……”红缨沏了一杯茶递到云罗面前。
言辞朴素,却字字发自肺腑。
云罗接过,温热的液体瞬间温暖冷冽的心房。
是啊,再难都要过下去。
何况,她现在还未被送去做侍妾呢!
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想到此处,云罗的神采渐渐飞扬起来,坚韧和勇气又重回心底。
红缨一直注意着云罗的表情,见她露出如斯模样,不禁跟着笑起来。
而宅子的另一处,沈莳之正黯然地收拾着行礼,带着人马准备返程回新央。
许太太的逐客令下得那么明白,他如遭雷击。
想了想临安家中的父母,想了想那个嫁入许家心焦力瘁的胞妹,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等到夕阳西陲,天地一片橙黄,沈莳之已经出了苏州府的城门。
跨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再次回首东望时,连片房屋灰扑扑地填满了他的眼和心,茫茫人海中,再也寻不到他想要看到的那个袅娜身影。
罗儿,罗儿,罗儿……那个名字在他心底一遍遍地翻滚,却不能改变什么。
最后,还是迎着夕阳黯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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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接了帖子去陪伴范老夫人,许太太显然很重视。
对云罗和芸娘的衣饰打扮务求尽善尽美,楠星更是紧张地从芸娘的头发丝就开始仔仔细细地检查,唯恐哪里出了纰漏,回来被姚妈妈责罚。
忙碌了一个多时辰,方才通过姚妈妈、许太太的双重把关,最后,被簇拥着出门。
许太太也在受邀之列,过去陪狄夫人说说话。
云罗和芸娘则是上了小油车直接到范老夫人所住的安筠堂才下来。
没想到,曹瑛、淑红、淑澄、云锦春、云锦烟、蒋芝霞、蒋芝娟已经到了,还剩苏家的两位秀没有来。
“云姑娘、许秀来了。”曹瑛第一个开了口,转首对一旁伺候的丫头吩咐道,“芍药,上茶点。”
熟稔的口吻,一副主人家的态度。
“瑛儿是惯了,你们可别拘谨。”闻言,范老夫人和蔼出声,虽然在笑,却不热忱。
“来,好孩子,过来。”范老夫人冲着曲膝行礼的云罗和芸娘招手,示意走近了给她瞧。
竟然就不再看曹瑛了。
曹瑛就有些悻悻然,耳根也悄悄地红了起来。
背地里用力地瞪了云罗和芸娘的笑脸,脸皮却跟着泛起红色。
其余几人看了,都捏着帕子掩饰偷笑。
曹瑛站在那边,越发尴尬,不知怎的就退后两步,淑红等人不着痕迹地往前挪去,生生地把曹瑛摒弃到了最末端。
到最后,曹瑛看了一下四周,眼眶里含着淡淡水气,瘪了几下嘴,用足了吃奶的力气才从脸上挤出了笑意。
倒是个真性情的人。云罗对曹瑛如此评价。
苏家姐妹最后才到,热热闹闹地围着范老夫人说话逗趣。
云罗用心观察了一番,发觉苏家嫡女和芸娘因为自幼闺训所以言辞不多,曹瑛是因为心绪不佳所以话也不多,淑澄和蒋芝娟一样,稍显木讷,云锦春、云锦烟、蒋芝霞话多但不得要领,唯有淑红说话得体,不卑不亢,颇得范老夫人的赞赏,而云罗自身,却不知为何,范老夫人对她很是另眼相看,总是时不时地问她些话,惹得几个女孩子都有些侧目。
闲聊了一会,芍药就提醒范老夫人笔墨纸砚已经准备好了。
老夫人由这些女孩子簇拥着去了旁边的花厅,四张长条书案摆在厅内,桌上的笔墨纸砚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很是壮观。
屋内檀香阵阵。
云罗呼吸着幽香,不觉心静。
只有四张书案,这么多人自觉地分了四个组,苏家姐妹和曹瑛一起,云锦春、云锦烟、蒋芝霞一起,淑红、淑澄、蒋芝娟一起,云罗和芸娘一起。
摊开桌上的《法华经》,云罗与芸娘相视一笑,两人一个研磨、一个铺纸,极有默契。
花厅里侧是一处小佛堂,范老夫人由芍药服侍着搀扶入内,跪在佛前虔诚诵经。
一时间,花厅内寂然无声,唯有空气中清浅的呼吸声和沙沙的落笔声。
墨香和檀香醉人漾开。
一晃,两个时辰过去了。
中间,范老夫人起身往旁边罗汉榻上歇了片刻,复又跪下诵经,虔诚认真。
可这么多位娇秀在抄了整整两个时辰后,就有些受不住了。
其中,不喜诗书的云锦春、蒋芝霞和没读过书的云锦烟两人最耐不住。
没到一个时辰,他们就一直东张西望,希望谁能停下来,他们也能借机歇歇。
放眼望去,其他几个虽然都很累,但耐着性子全部撑到了最后。
云锦春等人也只能撑,只不过,等芍药终于宣布大家可以歇息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