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本殿信得过你。”卢治看着荣寅,缓声说道:“只是,下不为例。”
荣寅眼中神色微定,而后恭声应下。
“起来吧。”
“谢殿下——”荣寅起身,立至一旁。
座上的卢治垂着眸弹了弹袖口上不存在的灰尘,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开口依旧是风轻云淡的口气,“卢安淼昨日在朝堂上又大力鼓动父皇出兵伐青——”
“好在陛下没有被他蛊惑。”荣寅并不担心这件事情。
相反的,他好奇的是,当时明珠的事情刚刚闹开,那时候咸丰帝俨然是铁了心要开战,为何在卢治的劝说下,如此迅速的就改了主意?
要他断绝这个心思,绝无可能。
但近来且看咸丰帝,根本没有丝毫要动兵的迹象,甚至,对明珠的事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荣寅不知道那一日卢治究竟跟咸丰帝说了什么。
但依照咸丰帝那样的心性来说,想当然不会被卢治的三言两语的劝说所打动。
“本殿是不担心父皇会贸然出兵。”
荣寅这边正思衬之际,只听卢治又缓缓开了口,“只是怕卢安淼会加快动作。”
荣寅心领神会,忙道:“殿下放心,事情部署全在掌握之中,微臣一定不会让卢安淼有可乘之机,抢在前头动手——”
先机二字,至关重要。
卢治满意地点了点头。
荣寅做事,向来一点就通,从不拖泥带水。
“既是如此,你便先回去吧,卢清芙的事情本殿也不勉强于你。”
“谢殿下!”荣寅欣然应下,行了退礼之后,便不作停留离了东宫而去。
刚一出内宫,就差人牵了马过来,弃了马车策马而行。
“郡王这么急匆匆的是要作何……”牵马的内监疑惑地问了句郡王府的车夫。
车夫一头雾水地摇头。
东宫内。
“启禀殿下,睿郡王刚一出了内宫,就差人去牵了马,看样子是要去办要紧事一样。”荣寅这边人刚出宫,后脚就有人将他的行动禀回了东宫之内。
欧阳芊跪坐在矮案下的三色软毯子上专心地为卢治沏着茶,垂眸不语。
卢治半眯着眼睛靠在软榻之上,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来禀的下人偷偷地看了一眼卢治的脸色,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却只见那张俊美柔和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像是睡着了一般。
就在他以为卢治没有其它吩咐,思衬着要不要请退的时候,卢治开口说话了。
“吩咐下去,查一查睿郡王近来有何异常之处,身边……多了些什么人。”
内监会意地“嗻”了一声,便领命而出。
欧阳芊见卢治没有避讳她跟下人谈事,嘴角泛起一抹浅笑。
“殿下可是认为睿郡王爷身边多了使他束手束脚的人?”
卢治依旧没有睁眼,只微一笑。
欧阳芊见他脸色,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一般,继续说道:“奴婢虽在深宫之中,但对外面的事情也有些了解,前些日子民间传着一桩关于睿郡王爷的风闻,确也是沸沸扬扬了好大一阵儿。”
欧阳芊也没少从她的表哥明方华那里听到过一些蛛丝马迹。
卢治微一挑眉,“那女子叫什么来着——”
显然他跟欧阳芊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奴婢记得清楚——是叫做叶落银。”
“哦……正是这个名儿。”卢治的声音仍旧没有什么起伏。
“估摸着该是极招喜的一位姑娘,据说同许多大儒先生们来往密切……殿下极爱的这黄金翎,可不就是出自她手。”欧阳芊口气里带着宜人的笑,抬手将冲泡好的茶水落入茶盅之中,金黄的茶汤里升起一层层氤氲的白雾,萦绕着沁人心脾的茶香,是要将内殿的熏香都快盖了下去。
“那是该好好查查了。”卢治睁开了双眼,伸手接过欧阳芊捧过来的玉青色玲珑茶盅。
“俗话说的好,英雄难过美人关,睿郡王爷雷厉风行这些年,今日竟也会为一位女子缚住手脚——”欧阳芊口气里乍一听全是叹息,但细听之下,竟也有三分羡慕之情。
卢清芙之事虽小,荣寅做不做都起不了什么大影响,可怕就怕日后,他会因为这女子,在大事上犯犹豫。
“你认为这是坏事么。”卢治轻轻晃了晃七分满的茶汤,口气隐带了兴味。
“……”欧阳芊沉默一刻,抬头看向卢治,诚然道:“殿下几年前就曾对奴婢说过,要得这天下唯有两样东西绝不可取——妇人之仁与儿女情长。”
她对卢治的爱慕,也并非一朝一夕,早在太后宫中伺候的时候,就想尽了法子接近这位储君,欧阳芊不是最漂亮的那个,却无疑是最聪慧的那一个。
她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才能引起卢治的注意,并也成功的引起了他的注意,成为了在这宫中,唯一一位有荣幸可听他诉心的人。
虽然,只是寥寥几句。但也因此,她皆牢记于心。
“没错。”卢治眼波微动,似是波涛暗涌形成的一方巨潭,深不见底,“可这天下,不是荣家的。他荣寅势必要有一个短处方能为我所长用——”
欧阳芊一怔之后便恍然了过来。
是的,荣家军是最锋利的一把刀刃,可以为他所用,也可以为杀他所用——
之前的荣寅无惧更无负累,才是最危险的。
“芊儿,你要知道,这世间唯有被束缚的剑,才不会轻易伤到主人。”卢治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将茶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