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和韩毅都愣住了。这个问题,问得实在猝不及防。
他们也意识到了,程让真的对他们的性命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感兴趣的,是他们的主子。
隐隐有了一个令人欣喜的猜测,他们小心翼翼地卸下防备,摇了摇头,苦笑:“天生残暴?这就是一个笑话。”
“可天下都是这么传的。”程让没有表情。
陈东抿了抿唇,将手指比在嘴边,响亮地吹了一组起伏有致口哨。
过了一会儿,一只灰色的信鸽扑棱着翅膀,从外面飞了进来,晃荡荡地落在了陈东的肩上。
在看到这只信鸽时,程让的眉梢跳了两跳。好一只肥鸽!胖的跟一只小母鸡似的。
“咕咕。”陈东逗弄了一下肩上的肥鸽,看向程让:“这只鸽子叫咕咕,是主子的众多信鸽之一。今年已经四岁了,年纪偏大,飞得也没有其他鸽子们快,但主子却一直养着它,平日里也不怎么使唤它去传信,于是就越长越胖。”
程让咽了一口口水,咕哝了一句:“老鸽,又胖,炖汤一定很不错。”
陈东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忙将胖鸽护住,警惕地盯着程让:“你休想!主子说了,所有给他送过信的鸽子,一只都不得杀,全都要养老送终的!”
啥?给鸽子养老送终?
程让有些惊奇:“赤炼还会在乎这个?”
“宫里众多的太监里,有专门的养鸽官,你不信可以查一查。我懂和咕咕的暗号,所以能将它从养鸽处唤来。”
程让微微沉默,宫里的确是有一个养鸽处,她本以为那些鸽子都是养肥了用来炖汤的,可没想到,它们竟然都是赤炼养的信鸽。
而赤炼,要给鸽子养老送终。
杀人不眨眼的赤炼,居然会在乎这些微不足道的生灵?
程让觉得有些恍惚。
她隐隐了解了赤炼的为人。
他残暴、嗜血,目无lún_lǐ纲常,可他却也会有柔软的一面。
他这种人,对人恶,却对万物善。而之所以对人恶,不过是因为对人性失望罢了。
指尖轻轻敲击了一下桌案,她心里已经有了数。
收人,先收心。
※※
十日时间,大仪大军成功将大盛军队“驱赶”出境,大仪上下一片振奋,百姓们用热泪和欢呼迎接凯旋的大仪将士。
短短时间内,平复叛乱不说,还成功捍卫了大仪的每一寸国土,将曾残暴蹂躏过巍国的大盛铁蹄轰出大仪……
在百姓的心目中,“赤炼”这位大仪新皇已经成为了他们心目中的神明。
虽说大仪新皇的名声很不好,是个女人不说,还曾经弑兄杀弟,更有传闻说她曾去大盛当妓……可那一切在今天看来,都已经变得微不足道。
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在说起“赤炼”的不堪过往时,总是用一句“卧薪尝胆、破釜沉舟”来概括一切,大仪百姓也更以新皇身上那些光荣的“伤疤”而自豪不已。
而这十天里,真正的赤炼,在皇宫中过得忐忑。
他有一处单独的宫殿,宫墙四周被把守得严实,他被喂了药,一身功力尽失,想要逃跑更是天方夜谭。
前两日,他焦躁不安,连入睡都做不到。他总忍不住在猜测程让和李越会对自己施以何种酷刑,会用何种手段将自己折磨得生不如死,因此精神紧绷到了极致。
这般担惊受怕了两天,加上之前的连日行军,精力消耗殆尽的他再也无法支撑下去,终于阖上了满是血丝的双眼,晕了过去。
这一睡,便又是两天。
醒来之后,他发了三天的呆,似乎终于接受了成王败寇,生死有命的事实,忽然就像变了一个人,没了之前的焦躁不安,该吃吃,该睡睡,闲时还会去院子里侍弄侍弄花草,甚至还会坐到书桌前临摹书画。
原本狂躁的气质,终于一寸寸地收敛了起来。
直到第十天,当程让披着厚厚的披风,戴着银面走入他的宫殿时,他握笔的手方才出现了一丝颤抖。
一滴墨落下,在纸上洇开。
“你是来羞辱我的么?”他抬起头,一双妖气十足的眼眸看向程让,目光较以前少了许多暴虐,但高傲与睥睨依旧还在。
“朕日理万机,没那么多闲工夫。”宫殿里没有别人,程让摘下银面,假疤痕攀在那白玉般的面颊上。
她刚从早朝下来,神色有些疲惫。眼底一片青黑,显然,日理万机不是假话。
“你倒是个好皇帝。”赤炼轻嗤。
“好不好先不说,殚精竭虑,难怪自古以来皇帝没几个长命的。”程让解开披风挂到一旁,只穿着一身金色的龙袍。她丝毫不在乎赤炼看向龙袍时不自在的目光,将袍子一撩,潇洒地坐下。
“殚精竭虑又如何,谁不想要这天下的至高权势?如今你成了我大仪的皇,难不成还嫌弃?嗤,好生虚伪!”赤炼的眉尾挑起,眼里满是嘲弄,又隐有怒色。
程让默不作声,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在一片沉默中,忽然朝外呵斥道:“寒冬腊月,屋里怎的一个炉子也没有!”
外头的宫人也没料到,一个反贼,竟也能得皇上如此重视,当下忙仓皇地应着:“是奴才们疏忽了,陛下赎罪,奴才们这就送炉子过来。”
没多时,炉子,炭火……全都送齐,连被褥都多拿了几套来,甚至还端上了一大壶热茶。
赤炼的目光随着这些人的动作而动来动去,成王败寇的道理他一直都懂,但程让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