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子孟眼疾手快,技术纯熟,对方则处于混乱状态中,此时一刀下去,断然没有失手的道理。
林莫正等着看他手起刀落,大功告成,却突然浑身悚然一惊,直觉冥冥间危机降临。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林莫正要出言提醒,却在此时,变故陡生——
冯子孟所持的破刀已然挨上郭一齐的脖颈,却突感一股绝大力道,从刀下猛然反震!
这股力量来得又快又猛,仿似一个无形护罩,不仅护住了郭一齐的要害,更直冲冯子孟而来。若是他不避锋芒,定然会被力道震伤;可若他刀势减缓,便要错失这大好时机。
眸色一暗,冯子孟手臂上青筋暴起,刀势不减,竟直面这股非人的怪力,不顾力道反伤自身,悍然直劈而下!
“轰隆——”
天际一道响雷炸裂,突然风云巨变!无边狂风突起,万里黑云压城,空荡荡的林府仿佛瞬间变成阴森鬼域,只能听见不知何处传来的哀鸣阵阵。
而冯子孟的刀已然落下。
即便对方形容诡异,又兼有异力护身,可刀势凛然,以正克邪,又焉有失败之理?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噗呲”一声闷响,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被高高抛到空中——那正是郭一齐的头颅,在生死间强行滞留了三十年的他,终于彻底消散于虚无之中。
于此同时,冯子孟亦被这强大的力道震出数丈,零零洒洒落下一路血花。
可是,林莫此时已经顾不得他了。
因为如同墨汁一般漆黑的夜空中,竟然凭空浮现一尊五彩白玉楼。它仿佛自天外而来,身披万丈瑞光,诡异而又安静地出现在大阵上方。
——来者是善是恶,是敌是友?
林莫还没有来得及疑惑,就见那座白玉楼蓦然一动,瞬间爆发出一股浩大威能!
强大的威压震慑万物,距离最近的林莫首当其冲,被这股力量一压,差点直接趴到地上去。
可林莫是什么人,他虽然心肠很软,骨头却一直很硬。当下站得直挺挺的,忍受着浑身骨骼在重压下的“嘎吱”声,强自抬头注视着那栋楼。
这是个下马威。林莫暗道,对方想做什么?
他很快就知道了。
只见那座白玉雕成的楼阁,以一种无可阻挡的气势,一点点地压了下来——
它这是要压毁大阵,将这一切夷为平地!
林莫心神剧震。这些枉死的鬼魂仍在阵中徘徊不去,此时毁灭大阵,不但能让那一点纯善之火彻底熄灭,更是会让他们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不!”在明了的瞬间,林莫大吼一声。他想冲向白玉楼的方向,他想要保全那些魂魄,他甚至试图用自己的身躯抗住那法宝的一击!
——可事实上,他却被威压牢牢地钉在地上,连一步都动不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凡人的血肉之躯,究竟是抵抗不了高阶修士的浩大威能。
睚眦俱裂,林莫的眼睛隐隐泛红,他强忍住骨骼与肺腑的剧痛,竟硬生生向前迈进了一步。
可惜,只是一步而已。
白玉楼已然落地,发出一声低沉的重响,随即就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之中。而那无数魂魄就在林莫的面前,被这一压化为齑粉!
“二少爷……”一声幽幽叹息自无名处传来,透着点欣喜,又有一些遗憾。随即,消湮无踪。
风住,云收,一缕晨光降落尘埃。
天亮了。
林府还是那个林府,除了多出一具尸体,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改变,放眼望去干干净净。
又是新的一天。
那些无辜枉死的灵魂,那些惨绝人寰的悲剧,则已然随着上个夜晚彻底消失在天地之中,湮灭于轮回之间。天地间一切如常,风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漫不经心地经过林莫身边,将他的发丝吹得摇摇摆摆。
林莫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前方。
那里,好像仍然有一个单薄的身影,正冲着他甜甜地笑。
我那时怎么对她说的来着,对了,我对她说不要怕,说自己马上就会救她出来的。林莫想。
然而,他什么都没有做到。他没有将她从无边的恐惧与寂寞中解救出来,他甚至没有驱散那冷彻心扉的严寒——林莫分明记得,在鬼魂们被白玉楼压溃的时候,他们的身上还有未来得及化去的冰霜。
浑身的力气仿佛被什么东西一下子抽走了,他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地跪在了地上,深深地低下了头。
良久,他才向着地面狠狠锤下了一拳——却只发出一声轻微又无力的声响,就像谁的叹息。
祝小九突然皱了皱眉。
“先辈,怎么了?”孟怜枝问道。
祝小九回过神来,却仍然是一副不解的表情:“小孟,你说人死之后,究竟能不能死而复生?”
前辈这难道是在考校我?孟怜枝虽然不解,可是对这类知识却是十分熟悉的。
“凡人可以。”她回答得斩钉截铁,“修界之中,只有未修炼的生灵能够转世轮回,若是步入道途,神魂跳出轮回,没有归去之地,便会自行消散。”
祝小九又问:“凡人有没有可能自己死而复生?”
“前辈是说投胎转世?”孟怜枝疑惑道。
“是死而复生。”祝小九抓抓脑袋,又补充了一句,“用原本的肉身复活的那种。”
“不可能。”孟怜枝回道,“除非有法宝护身,或是服用过什么灵丹妙药,才有可能不失去记忆地渡过轮回之河。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