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间,张御宏的脸色越来越沉重。原因就是两日前无意间在这宏景城中发现了几只阴魂蜂。
阴魂蜂是用人的阴魂培育而成的细小妖兽。没有丝毫战斗力,即便是对普通人来说也没什么威胁,但却对指定的气息异常敏感,也便是专门用来寻觅指定目标的。这东西培育不易,又是从魔教流传下来的秘法,极犯江湖忌讳,寻常间很难见得到。但是偏偏在这时候出现了。立刻成为了小夏那个猜测的有力佐证。
其实苦守在这宏景城中防备也算不上是什么好办法,地灵师一旦重新换个地方闹出场风波来,他们也只能被牵着鼻子跟着走。但在全无头绪的状况下。如今这样也只能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说起来,地灵师在那巫溪县城的地下水渠之中,确实曾经问过贫僧和夏道长有关魔教之事。”十方这时候也合十说道。“贫僧得知地灵师身份之后也觉奇怪,魔教不过前朝才应运崛起。距今不过两百年。无论教义还是道法都只限于人道,地灵师身为非人,何故会有兴趣。”
“魔从心起,妖由人兴。若非人,又哪里来的妖,哪里来的魔。”张御宏重重叹上一口气,对着十方和小夏明月拱手。“地灵师若是有了强援在外,那又不知道难对付了何种地步。人之狡诈难防又更甚于那只有蛮力的蛇妖百倍。如今我也只有仰仗三位了。”
“阿弥陀佛,降魔伏妖便是救人于水火。贫僧义不容辞,张真人何必多礼。”
“张真人客气了。”小夏也只能苦笑着拱拱手。天师教如此大一个庞然巨物,堂堂的道门祖庭,张御宏在面对这样的重要关头却只能借助自己三个外人的微薄之力,当真是有些好笑。不说龙虎山上的那位张天师了,就是这宏景城中的那个云通道人行事都没一点道门中人,或者是江湖中人的风范,一边隐瞒掩盖真相一边大肆宣扬假象来赚取名声也罢了,居然还曾经来央求张御宏不要说出他也知晓了地灵师真相这事。给小夏的感觉这简直就像是那些惯于欺上瞒下的小官吏,趋利避害是一把好手,但要靠他们去办什么实事难事那便是千难万难。
“对了,说起那位天师公子张恒亮,在下觉得最好还是想办法将他劝回龙虎山去。面对地灵师,谁也没空去照看这位张恒亮小道长啊。万一有个闪失,张真人如何去向张天师交代?”小夏这两天最为担心的就是这事。在这等重要的时候还送来个拖累,当真是要人老命。
“天师有令,贫道也是无法。”张御宏微微摇头,神色落寞,眼中有些不可名状的东西淡淡闪过。“贫道这一身道法都是从龙虎山来,身为张家子弟,家中的规矩更不能不守,所以对天师之意也只有尽力而为,就算是身死道消,也只当是将这身本领还给张家先祖罢了。”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小夏心中掠过这句话,不过却没说出来。
“阿弥陀佛,张真人果真是方正君子。”十方却把这话说了出来。“如此坦荡磊落,恪守本心,果然只有这般心性才能将天师教正一道法修炼成百年来第一人。便是张真人身在儒门,也必定是闻名天下的一代大家。”
“大师谬赞了。”张御宏连忙摆摆手。又不禁叹口气,神色间一片落寞,喃喃道。“正一道,若不能正,若不能一以贯之,又如何成道?无论儒门道门,立足在世也必定是求一个堂堂正正,可惜这道理慢慢地就没人记得了......也许真武宗说得不错,其实三教本一,闹得宗门林立相互敌视,还生出这许多恩怨来,便是因为在这人道中逐渐等而下流之故。不管我们修的什么道法学的什么学问,若没有跳出其间的大决心大毅力,也就是在这人道洪流中身不由主随波逐流的可怜虫罢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十方不知想起来什么,也面色涩然地连声颂佛。
“夏道士,什么是人道?什么是人道洪流?”明月偷偷地凑到小夏耳边来问,话语带出的热气让小夏感觉耳中直发痒。“我看张真人和小和尚都很不开心。心里很不舒服,但又无可奈何...反正我说不清楚,感觉他们自己也说不明白...是什么不好的东西么?”
“你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麻烦得很烦恼得很的东西。”小夏轻声回答。侧头一看明月那娇美秀丽,却又好似婴儿般单纯的面容,心中禁不住地生出柔和之意,伸手摸了摸她头顶,触手是缎子般的乌黑长发,柔声说:“幸好明月你是没有涉足其中的,你也可要记住别去沾染这些。”
“那么麻烦的东西。我才不想去理会呢,我又不傻。”明月莞尔一笑。
这时候云通道人走了进来。张御宏决定暂住这宏景城静待地灵师,跟着张恒亮也来了之后。这云通道人作为堂堂县城中的镇守道人,也立刻自动自觉地跑上跑下,鞍前马后地像个杂役般地帮着处理各种琐事。他一进来便恭恭敬敬地向张御宏禀报:“御宏真人,之前离去的那位刘洪德师兄又回来了。他说要见你。可是要让他进来么?”
“刘洪德师兄?怎么会?他没有先回龙虎山么?”张御宏一愣。想了想。“便请他进来吧。”
当再次看到刘洪德的时候,张御宏又微微吃了一惊。他记得之前离开之时,刘洪德还是一副魂不守舍心丧欲死的模样。那也是难怪,兢兢业业地辛苦数十年换来的却是莫名其妙地承受起那样一个滔天罪名,任谁也会难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