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刚过半晌,了空已是耐不住困意,拜别回房歇息。
夜幕深深,广袤无垠的虚空看不到尽头,唯有几颗孤孤单单的星辰,闪烁着零零碎碎的暗光。
在这个,连星光都无法穿越的黑夜。
少年静静伫立。
远处,凄厉的狐叫声过后,隐约中还有淡淡婉转的曲声传来。
那涤荡的曲调,在他的心湖,撩拨出一**涟漪。
仿佛从幽静山谷的尽头,从暗无天日的苍穹,肆意横生飘出一片雪,似空明的禅意,又似隐藏着,说不尽道不明的悲凉。
他攥紧拳头,闭上了眼,脚步轻浮,丝丝奇异的感觉泛上心头。
嘴角一动,呼吸也不由得急促几分。
前方的黑暗,无形中像是有一双诱惑人心的手,温柔拉扯着他,走去。
周边景物越来越暗淡,模糊,宛若幻象。
也不知行了多久,丛林幽寂,虫鸣也渐渐消失,脚下的路越来越窄,直至路径断开,平旷的草地映入眼帘。
前方黑暗里,却有一处光亮,不曾泯灭,在夜里,默默坚持。
凌蝎怔住。
那是一个,只一眼就让人心疼的男子。
两绺对称分开的长发,如雪如霜,垂落在俊美到邪异的脸颊,一身白袍无风自动,眼波如盈盈秋水水,他似乎没有发觉凌蝎的到来一般,泰然自若。
一双比女子还要白皙的手,十指抚琴,挑摁拨弄,轻轻吟唱:
春风冷,夜心凉,回首无言。
fēng_liú闲却倾何处。
蛾翠薄,鬓染霜,百年匆匆。
多情总为无情苦……
婉转悠扬的琴声,苍凉却不失柔和的吟唱声,交织,每个生命都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不前。
凌蝎望着那团光亮,望着那个男子,眼神复杂明亮,放轻脚步缓缓的前行,生怕打扰这一幕。
蝴蝶意识到凌蝎的不对劲,扇翅挡在他身前。
凌蝎微微一顿,却依旧轻轻拨开它,固执踏步向前。
男子没有抬头,视线在古琴停留些会,睁着的眼睛缓缓闭上,也不再吟唱,唯有十指在挑挑拨拨。
琴声悠扬,夜色寂寥。
凌蝎听着陌生男子的琴声,竟有些莫名的悲伤,他依坐到旁边一棵古树,低下头去,也不知心想何事。
一曲终罢,风儿阵阵吹,落叶飒飒似蝴蝶,又宛点滴的离人泪。
凌蝎低头,陌生男子目光凝视虚空,仿佛要穿透那深沉的暗黑到达某个人世间不知名的角落。
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
一片片树叶翩翩飞舞后落到两人肩,又被吹往远处。
“少年郎,你可知我是谁么?”男子终究先是开了口道。
凌蝎摇摇头,却又陡戛然停下,点了头。
男子随意席地而坐,与凌蝎面对面,脸上出现一抹疑惑,以一个前辈询问晚辈的语气,淡笑问道:“你此番反应,却是何意?”
凌蝎直视他,没有丝毫闪避,道:“我知道,你是妖……”
男子有一瞬间的呆愣。
此间少年,修为至多问道期顶层修为,绝不进见光期,竟能识别自己为妖。
他表情慢慢郑重,似是重新认识了少年一般。
良久,他拍拍衣襟,整理仪容,却不去看凌蝎,迟缓道:“少年郎,你姓名是何?”
“……凌蝎。”
男子也不否认,微微一笑,不知为何,凌蝎总觉着那笑意隐藏几丝讥讽。
“你既知道我为妖族,是否欲除我而后快?”
凌蝎不解,看着他道:“我为何要杀你?”
男子讥笑之意更甚,忽地转过身去,背对凌蝎,视线投入苍茫的夜空。
“你们人族一向不是以万物灵长自居,视他族为低等么?表面欢洽融融,暗地里却鄙夷抗拒,真可谓虚伪至极。还是说……你不敢?”
男子的笑声再次传来,只是这一次笑声却是夹杂了彻骨的冷意。
冷风拂过凌蝎的面颊,他感觉整个人仿佛置身冰窖一般,全身血液都冻成了冰块,几乎窒息。
唯独这一刻,只是这一刻,他不愿去反抗,听着男子尖锐的质问,在此深夜,没有人注意到,有一颗心在悄悄沉沦。
他微低下头,对着男子,更似是对自己的心,轻道:“我从来……就没有资格鄙夷谁,我现今之所以能活着,不也是因为所谓的妖族么……”
言罢,他目光悠悠,苦笑。
男子缓缓转过身,复杂注视着眼前的少年,忽地一拂袖,一阵清风无端生起,只把凌蝎身倚的大树刮得飒飒作响,未伤他分毫。
而那林木密集的黑暗中,一块阴影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忽地晃动,离去。
场中,一下子静默下来,两个男子各怀心事,分明初次见面,这般默默无言对立而坐,却如忘年老友一般,没有丝毫尴尬。
“少年郎,陪我饮一杯可好?”
男子再次拂袖,一桌佳酿香肉的酒席凭空变置了出来。
他长手一抬,酒尽杯空。
“怎的?你不愿?”男子见凌蝎犹豫,表情略微冷了几分。
凌蝎摇头,道:“并非不愿,只是我从未喝过。”
但说着,他却是将满满一杯抬至嘴边,在男子一动未动的注视下,一饮而尽。
嘶~喉咙火辣,香气却一股脑涌上鼻腔。
这反应太过突然,又没饮酒经验,凌蝎一个受不了,止不住咳嗽起来。
他生性倔强,拼命咽下咳上口中的酒水。
此番一来,鼻眼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