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大6,小蛮镇。
镇上,人家灯火通明,一盏盏微光昏黄的油灯在漫无边际的黑夜中亮亮闪闪,有唏嘘的谈话声,亦同样传过家畜偶尔的闹叫声。
夜深过半,子规夜啼,东窗凝残月。
叶辰风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手搭在的四角方桌上,除却微弱的烛火,便仅有一锥形浓橙酒壶,两个粗瓷大碗对齐摆着,无人对饮。他心有所思,自顾自倒了满满一杯,每呷一口要隔老久才继续下一次饮啜。
如此凄清的夜,在漫长的生命里,实在是太多太多,他已无心去辨别昨日、今昔。
想了很多,年轻之时同行的那群人,都和自己分道而驰,他绝不是一个沉湎过去无法自拔的脆弱男人。但他是人,世人总有矫情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段日子,我们会去不经意思念追忆,然后联系现今,进行比较,暗算自己究竟得失了什么。
或许我们年轻不再,看淡许多,也不会再去斤斤计较谁对不起谁,谁辜负了谁的深情,但人生很多事情让我们在意的,也只是一段时光的本身罢了。
叶辰风对人魔妖三族并没有偏见,可是,许久年前的自己,决然不会去想到,自己会和一个女蛇妖相伴左右罢。
这般想着,他瞥向一边,房门还开着,女子的脚步声却迟迟不见归返,从晚饭过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多时辰了。
一声连自己都不知所谓的长叹淡淡响起,叶辰风起了身,移开椅子,缓缓走向漆黑的外边。
疾步夜行,以他高深的修为很快便来到了目的地,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
过去此地经历过的战斗依旧不可避免地留下了些许痕迹,地面焦黑的土壤,纷落着的不规则的崩石,以及一道道狰狞的裂缝,甚至依稀可见到鲜血的印痕。
萤火飞虫像是点点幽浮的绿色光尘,缓慢浮动在这深不见底的黑洞内,曾经生机盎然的花草只剩下残秽的轮廓,唯一还像样子的一棵枯树,其树身以上、纵横交叉的枝桠亦都呈现出枯败之感。
女子合拢的双掌慢慢打开,向上作出一个托起的姿势,明亮的绿色光团与周围的飞虫微光交相辉映,一尺一尺朝上移动,最终稳稳当当挂在了主干的分叉口。
凄清的幽光,照亮了方圆十几丈地。
“我想不出蝎儿为一只狐妖舍身竭命的缘由,这些日子我想了许多,一直以为,他其实心里是恨着我们妖族的。”媚娘听到了人来的脚步,她没有回头,只低沉开口。
女子妖娆丰盈的身影映入眼帘,叶辰风嘴角动了动,却不去开口,他知晓,这样的说法,并不是要他作出回答亦或是说出想法,她需要的只是一场倾诉。
“十数年前,树妖长老在明月湖旁给稚嫩的小妖们讲学说道,我们稍年长的便一边旁听,蝎儿被抛弃在蒲公英丛中被我们拾得的景象还仿佛历历在目。”
媚娘回头浅浅地苦笑着,看了一眼缄默的叶辰风,盈盈水眸像是浮现出往日的片段一般:“你知道么?是我,第一个拾起他的,那时候细胳膊小腿的他一个劲地笑,一点也不闹腾,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抛弃了。”
“为了让他适应明月谷特殊的命门,我们所采取的手段,即便是成年人也难以承受,真不知蝎儿是凭怎样的毅力活下来的。”媚娘转头回去,肩膀小幅度耸动着,背着叶辰风说着话也隐约透出几分哽咽:“我和小倩也知晓谷内妖族对人族是百般怨恨,自以为能很好庇护他,有哪知他隐瞒着那么多事情。”
“他实力远胜同龄妖族少年,却从未报复,现在他出谷了,更是拿自己的命去东荒救人。你们都信他是孤星一说,害己害人,抛弃他、排挤他,若日后真是预言成真,你们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咎由自取?是天命所为,还是你们人心相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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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谷,深处地脉。
老人枯槁的手握着火焰蹭蹭往上冒的火把,陈旧模糊的壁画在火光的照耀之下展露原形,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一双仿佛看破凡尘的沧桑眼眸终于露出一丝隐约的笑意。
手徐徐抚摸过去,壁画红色纹路逐渐被难言的诡异力量修复,渐渐变得清晰。
断肢残足的巨人,面目可憎的洪荒异兽,挥舞方天画戟的狂暴仙神,光晕盖帽的活佛天尊,各显神通的神兵利器都逐一映入老人的眼中。
他,竟然是沈半仙!
“啧啧,东皇、吞天兽……管你流落人世亦或隔绝在远古仙界,命运之中响起,还不是要争个你死我活……”
讥讽的笑意如灰蒙蒙的云雾,蔓延开在这地脉深处。
“爷爷,你究竟在说些什么啊,笑得这么诡异,听着怪瘆人的。”待在沈半仙背后的小玲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小脸青白变幻,五官几乎挤到一块儿,总算忍不住推了一把沈半仙。
“咳咳!”沈半仙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倒,玩世不恭的表情又挂回脸上,眼中异彩一闪便消逝于无踪。
“这些壁画关于什么的呀。”小玲压低了声音,眯着眼凑近壁画,顿时惊叹不已。
沈半仙犹豫一下,定定瞧了瞧俏容清纯的孙女,道:“这便是关于远古仙神的记载。”
也该让你知道一些了,沈半仙暗忖,续道:“你还记得小次山上那个小和尚和秦霜的战斗罢。”
小玲愣了一下,应了声嗯。
“看这个。”沈半仙手指指向壁画中的一个状似执着铃铛的人影,道:“这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