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平常的日子,照例开完事会,绝天峰大部分弟子都自正天殿离开,只留下日常守卫弟子和批阅刑罚琐事的玄阳。
檀香袅袅,一束束弯弯曲曲的白烟升腾,未碰触到房顶木梁便纷纷散于无形。
“主座,有山门弟子来报,青木掌门已经在山门外等候。”
一名守卫弟子经过交耳细谈,便交代殿外的山门弟子静心等待,而后进来禀报。饶是普通的弟子,也看出玄阳主座近日心情不佳,神色倒是与平日里一般严肃,但浑身气场都不一样了。
是什么改变了呢?想来应是前些天从极寒地雪神山传回的消息导致,可他绝不敢对此事作任何谈论,他不敢,其他弟子照样不敢,见惯玄阳真人一言不、面无表情地处理刑罚事端,却难以想象他会暴跳如雷,如何呵斥一个人,或者说在某某件小事上大雷霆。
可是一两天前,玄阳真人脾气却是有些暴躁起来,虽没有歇斯底里,但刻意压抑的怒气都在悄然蔓延,从他嗫嚅的嘴角,从紧锁的眉头中散,整座绝天峰都仿佛随这位主事人震颤摇动,竟是生出雄山压顶之感。
只是这座巨山,会压向谁?谁也不敢妄自推测。
玄阳真人凝力握笔,沉默如铁,一笔一画,勾勾圈圈,坚持将手上的折子批阅完毕,方是望一眼头顶悬挂的书画巨剑。
“嗯,我知晓了。你先叫山门弟子前去回报,我祭奠祖师后便来。”
“是、是。”
守卫殿堂的弟子躬身拜退,不敢多说一句。
其实他心里是有疑惑的,可还是不敢问,当然,这种大逆不道的问题问出口也不合适,或许说是无人可回答才是最正确的说法。
夕云观鼎鼎大名的青木掌门,为何前来附属山峰还要通报。
都是属于夕云观一派,记得在不久之前,内门重要弟子进入除紫云峰外的任何一个附属山峰都是不用通报,前者是因为紫云峰只有女眷,男女弟子多有不便,总有一些男弟子是心怀异样心思。
待山门弟子受到嘱咐离去,徘徊几步,玄阳真人一步步走下台阶。
“好好守着正天殿。”
殿内弟子面面相觑,此言着实是莫名其妙,感觉是一回事,但回话却是不能含糊,众人于是便也此起彼落道了许多什么”绝不辜负信任”“生死守卫”之类的言语。
可等大家回应过来的时候,大殿红门只剩下一个转角拐弯的身影,不知为何,他们真心觉得,永远高高在上受人敬重的主座,此时看来却是极为凄凉。
……
三炷香点燃,轻如薄雾,微风习习而过,烟气便是被吹入了寂静黑暗的祖师祠堂。
玄阳真人三次鞠躬,手略微抖,也不知在克制什么,他上前插入中间的香坛。
“各列祖列宗,不肖弟子玄阳谨拜,自坐镇绝天峰从不敢越矩,夕云荣光乃玄阳毕生尊崇……”
他恍惚不觉,只关注着巍峨如山的祖宗祠堂,那黝黑寂静隐隐露出肖像轮廓的窄小空间,一下子占满他的内心。此刻,背后却是不合时宜传来一道沉声。
“我知道你在怪我,怪我没有救下逸飞师侄。”那人叹息一声,继续道:“蛰伏几年,兴许这一些个年轻翘楚都会一日千里,如能接住大道机缘,更是不能以人世常用标准来丈量了。是么?你心底是这般埋怨我的罢?玄阳师弟。”
陪同在那人身边的还有七剑峰主座聂无痕、紫云峰苏凝师太、妙音峰嬛绫师太。
苏凝师太皱了皱眉,盯着玄阳丝毫不为所动地继续祭拜祖师祠堂。
“唉……玄阳师兄,要不我明天与你一同上混元门说道说道,他们已经与掌门师兄定下协议,应是不会撕毁的,逸飞那孩子着实是冲动了些。”
玄阳真人依旧没有回应,许久,祭拜终于是完成。
他转身,道袍无风自动,边走边说着,步履看似缓慢,身子却是一步成残影,似缓实急,声音穿风传了过来:“来罢,禁地详谈。”
芳草萋萋,两人合抱不过的松林樟树挺立,还有种种不知名的林木,荫蔽日光。
穿过树林,来到一处钩角翘檐的凉亭,方时风高气爽,沙沙作响的林木那边拂来阵阵凉意。
“早已经忘记多少年岁,你我争锋无数次,皆是不了了之。后来宗门变故,师兄临危受命执掌夕云,玄阳坐管刑罚。齐天峰、绝天峰,一代代皆是如此,。”
玄阳言语铮铮,逆风站立:“其余五座主峰也是爱戴拥护,永永远远都是如此。”
嬛绫师太神色哀伤,迈步走上前,一句“师兄”还未出口,变故陡生!
聂无痕、苏凝以及她自己,全然动弹不得,只间玄阳单手法气便制住他们行动,另一只手赫然是印在了青木真人胸口之上。
“玄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以下犯上,青木师兄为掌门已是不争的事实,你现在、你现在可是要背叛师门么?!”
本来青木真人丧失近半的修为是已经传开,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可一向受敬畏的玄阳此刻突然出手,不得不让人多想,再者青木掌门本人神情萧索,全然不反抗,仿佛是任人宰割,苏凝师太当场惊怒出口。
“想不到,师弟竟然真是对当初我师父的决定记恨于心。”青木真人凄声苦笑。
“青木师兄今日是想来向你致歉的,怎会变成这样。”
玄阳真人像是变了个人,充耳不闻,手掌依旧印在青木真人胸口,团团霸烈的法气源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