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浮浮沉沉,几度变换。
他看到了相依相偎的两人被活生生分开,犹如一颗完整的心被撕裂在他面前,他不知道会不会疼,因为那并非他的心,唯有鲜血滴落在他的手背,才体会到冰凉。
他又看到,高耸入云的神明,睁着巨大的双目俯视疾苦的人间,冷漠无情。
前仆后继桀骜的身影冲上云霄,战神诛仙。
天也崩溃,地也裂开。
原来神也会死,神明也会恐惧,当手中再无法掌握人们生死轮回时,他们也会颤抖。
而后,便是深沉的黑暗,永看不见尽头。
于是他,变若独身一人的行者,四周是黑暗。直觉告诉他要不断行走,不能停下。可脚下,仿佛有看不见的触手从深不见底的地下钻了出来,一根根,要锁住前行的脚步。
他累了,可他又不能停下,在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几度转换方向,却发现都好像在往同一个地方。
是不是,无论往任何一个方向,其实都是在奔向同一个宿命?
冥冥中,到底是谁要掌握他的脚步,截他的前道,断他的后路?
可他偏要踏出去。
他要破开这困境,哪怕将自己燃烧成火,成灰成烬,也执意要照亮这脚下的路。
这倔强的心似乎曾经熟悉过,可他忘记了,或者说这不过是属于他的幻想。
呼……
凌蝎猛地睁开眼,眼帘禁不住眨动个不停,从外边刺进来的阳光太亮,将他尚未从梦境中摆脱过来的黑暗驱逐得干净透彻。
“你醒过来了。感觉如何?”
一个磁性的声音淡淡响来,凌蝎顺声望去,却是那个欲出手救他的叶辰风。
他不知晓眼前的男人是几许年岁,那张年青的脸庞与那双深邃的眸子实在成了极端对立,凌蝎想不通如此的矛盾怎会出现在一个人身上,但他思想偏就入主那男人是个中年人。
凌蝎强撑起来,除却身体隐隐的外伤之痛,并无大碍。
这就是见光期么?体质竟全然是进入了一个新的层次,恢复力惊人!
凌蝎沉默一下,拱手道:“多谢前辈了。”
“你倒也是心大,方才进入见光期被雷劈个半死,醒来居然也不想为何,倒向我这个帮不上忙的路人道谢?”
叶辰风径直依着身后的小木椅子坐下,端水喝了半口,笑道。
这个年轻人倒是与众不同。
凌蝎看着他,也浅浅笑了,好似在这个男人面前,心思全没了隐藏的必要。
他摸摸隐隐作痛的胸口,道:“非是不想,只是晚辈觉着天道规则却非我此等年岁能够想透。既是想不透,不如放置日后心中自悟,悟得过自是极好,若悟不透……那我便自认为是这老天恨我惧我,容不得我!”
话罢,嘴角微微上扬,却是讥讽的笑意,冷眼天地。
叶辰风随手搁下碗,几滴白水迸溅出来,未落,划过一个诡怪的弧度,又落回了碗中。
“你说此话,乃是对上苍大大的不敬,就不怕日后多劫多难么?”他若无其事问凌蝎道。
凌蝎下床,自顾自倒了一碗水,边倒边说:“以前我总是浑浑噩噩,认为这贼老天所降与的一切皆是我命中该受,但如今,我却是不信它了。”
屋外院子,壮子一家正编制箩筐,也有叽叽喳喳的鸟群扑翅飞过低空,落在院内的树上。澄澈的天空似蓝色近乎透明的布娟,微fēng_liú云,似乎在这一片闲适淡泊之中还有隐约的蝉鸣传来。
凌蝎呼出一口气,问道:“前辈,晚辈昏死过去后,那女子呢。”
叶辰风手指在桌上随意摸拭水壶,表情平淡道:“她走了。”
“走了?!”
“嗯。”
“那……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或留下什么物品?”
“……走得干干脆脆,什么东西都没留。”
他二人一问一答,却是十分快速。
凌蝎惊诧之下又是纠结的狠,那陌生女子为何要那般不顾生死真心对待,又为何悄然离去?两次了,说不感动绝对是假,然而其身份亦令他疑惑重重。
“少年郎,你……”叶辰风语气竟然变得犹豫起来,他盯紧了凌蝎的眼睛,道:“你的瞳色是出生便如此的么?”
凌蝎已不是那个迟钝的少年,心头一跳,不动声色道:“这却不是,少时我误食了一株人形药草,归家后身体发生改变,故此瞳色变异,也因此体质孱弱于常人多年了,若非进见光期,指不定体质会越来越弱。”
“归家?也是,万事艰辛,哪会那般容易。”叶辰风喃喃低声,点点头,似乎很释怀:“既然你无碍,日后可有打算?”
凌蝎心想,中年人有心救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骗人太甚,于是将自己准备应夕云观外门弟子招收的计划说与他听。
叶辰风好像想说什么,但见凌蝎目光坚定,不可动摇,只好将欲说出的话儿作罢。
两人终究是萍水相逢,叶辰风似乎也有要事在身,终究是要与凌蝎分别了。
出门前,叶辰风忽然将凌蝎浑身上下仔细看了个遍,然后迟疑了一下,递给他一把剑状的配饰,道:“若有他人为难于你,紧要关头,只要不毁道义,你可将此物予他们一览,兴许有用。”
凌蝎也不矫情,道谢收下。中年人气质不凡,正气浩荡,又是善良之人,即便他赠予的保命之物用不着,留着做个怀念也是极好的。
虽知留不住,但凌蝎仍是小小挽留一下,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