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蓝萍认出冯宝晴,知道她是永宁侯的外甥女,舅母是孟家嫡女,不好得罪,冷笑一声,抬脚走了。
冯宝晴安抚了张褚芸几句,奇道:“阮蓝萍向来口无遮拦,我们都不爱理她的。姐姐和她有什么过节?”
张褚芸冷哼一声,愤愤道:“上次阮蓝萍在皇后举办的诗会上大出洋相,她知道自己无颜再和我们几个人竞争,就成天围着我们冷嘲热讽,酸言酸语,没一句好话,专门用这种法子恶心我们!”
冯宝晴心中暗叹一声,为了一个婕妤之位,最近世家小姐们见面便会起争执,不少从前交好的姐妹已经断绝往来,世家们的几次宴会最后都是不欢而散。连她的嫡母崔滟也不甘示弱,想让她报名参选。要不是舅妈病中需要人陪伴伏侍,说不定她会被嫡母强行带进宫赴宴。
周皇后不过是抛出一个诱饵,世家们就像闻着花香的虫蚁蜜蜂,乱嗡嗡闹成一团。
“姐姐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姐姐天生丽质,这一次一定能够应选。”
张褚芸笑了笑,挽起冯宝晴的胳膊:“但愿借妹妹吉言。”
默然半晌,张褚芸望一眼莺莺燕燕的各家闺秀,唏嘘道:“其实,我很羡慕宝晴妹妹。”
冯宝晴看她眼中流露出伤感神色,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只得笑道:“姐姐羡慕我做什么?”
张褚芸轻抚发鬓,今天是最后的选拔,她打扮得格外庄重,头上的点翠镶嵌宝石花钿累沉沉的,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我们张家和你们冯家不一样,我们虽然顶着个侯府的名头,有爵位可以承继,但是族中都是些浪荡不肖子弟,早已经脱离帝都权势中心,外面看着一团热闹,只不过都是表面光鲜罢了。”她幽幽地叹口气,“我和妹妹说句实心话,前朝封赏的八大勋贵中,唯有永宁侯一家屹立不倒,而且还蒸蒸日上,比从前更风光些。永宁侯正值盛年,前途无量,妹妹是永宁侯的外甥女,又和孟家连着亲,可以一辈子无忧无虑,照着自己的心意过活,我却是不行的。我们永乐侯府,如果再这样落魄下去,不消十年,就会被新贵取而代之。”
她的声音里饱含凄楚:“上个月,我母亲想趁着国丧裁减下人,好节省开支。事情传到外面,永乐侯府差点沦为笑柄。我父亲在府里大发脾气,母亲只好另买了一批新家奴,勉强把事情遮掩过去。公账上已经亏空了几万两银子,可爷们还是花钱如流水,不然就会被世交故友们另眼相看,拆东墙补西墙,早晚会拖垮整座侯府。”
冯宝晴没想到张褚芸会在这时候和自己说这些掏心窝的心里话,叹息两声,安慰道:“你也太杞人忧天了,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
张褚芸苦笑道:“不然妹妹以为我母亲为什么这么热心地送我参选?”她看了一眼对面斜对角几个站在一处说笑的闺秀,“只可惜这一次孟家的女儿也要参选,我母亲的打算肯定要落空了。不过只要能进宫,我们家就还有希望。”
冯宝晴眉头微蹙,觉得永乐侯夫人钻了牛角尖,世家大族,不想着培养优秀子弟,招揽人才,竟然把振兴家业的希望全放在妃嫔遴选上?
可这话当着张褚芸的面不好说出口,加上她今天是带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才进宫的,当下只得虚应两声,勉强说了些鼓励之语。
孟家几个小姐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春花一般芬芳靓丽,站在一处,就像一簇迎风绽外青春娇艳。
冯宝晴怕张褚芸过于伤感,岔开话道:“孟家几位姐妹和咱们常在一处玩的,不如把她们叫过来,大家一起说笑,姐姐就不会这么紧张了。”
张褚芸拿帕子在眼角轻轻一按,淡淡道:“等会儿就进去了,让她们自自在在说话吧,别让她们看到我这副样子。”
冯宝晴会意,十个脱颖而出的世家闺秀,已然泾渭分明,孟家几女自成一派,其他人知道孟家地位特殊,不管是出于嫉妒、愤怒,亦或是自卑、羞惭,都不约而同和她们保持距离。张褚芸同在应选之列,大概不想和孟家几女过于亲近。
眼看时辰越来越近,命妇们如坐针毡,连白发苍苍的几位老夫人也坐不住,一遍遍让丫鬟去找内监打听情况。
终于听得内监一声嘹亮的唱名声,宫门开启,命妇们按着品级罗列站定,陆续进入内宫。
说是赏花宴,然而含章殿里空空落落的,并没有布置鲜花盆景,唯有院中几株玉兰花树,开得蓊蓊郁郁,花朵密密匝匝,像磊了一枝头的剔透初雪。
宫人们领着命妇们先进去,闺秀们仍然在外头等待,黑压压一屋子娇俏少女,然而没人敢发出动静,偏殿鸦雀无声,只听得见微风吹起廊檐外的刻花竹帘,发出沙沙轻响。
张褚芸握着冯宝晴的手,神色忐忑,其他闺秀也是静默不语,唯有孟家几女神态坦然,嘴角隐含笑意。
一名圆脸宫女掀开水晶帘,脆生生道:“各位小姐辛苦。这时候不是赏花的好时节,可园子里的荷花换了一茬又一茬,依然开得热闹,娘娘命人园子里备了几杯水酒,请小姐们移步御花园。”
孟家一位小姐排众而出,直接问道:“各位夫人们呢?”
圆脸宫女笑嘻嘻道:“皇后娘娘和夫人们相谈甚欢,喝过茶随后就到。请小姐们先行一步。”
孟家小姐脚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