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伸手用指尖轻轻的掐了掐自己的眉心。黄顺跟在便是,甚至隐约还能看见皇帝微微抿着的薄唇和紧绷着的下颚,显然是心情不好。

黄顺便更加提心吊胆了:他在皇帝身边伺候过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皇帝吐血。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皇帝的声音,似是自语,又仿佛是询问。

“你说,朕当初怎么就纳了谢氏呢?”

黄顺被这个问题吓得脖子也跟着缩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应声道:“当时陛下救下娘娘后原是打算替她另寻良人赐婚,只是当时朝中舆论汹汹,贵妃娘娘又几次寻死,陛下您顾念旧情,索性便立娘娘为贵妃。”

皇帝怔了怔,也不知有没有把黄顺那句话听进去,好一会儿才默默然的叹了一口气,似是沉甸甸的。

就如黄顺所说,当年皇帝带兵攻入熙都,再见谢氏时方才知道她竟是当年路过救了自己的女孩。皇帝当时念及她当年的天真纯善和救命之恩,一时心软便也留下了她的性命。说到底,谢氏男丁尽数斩尽,谢氏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女人,年纪又小,皇帝也不觉得留她一命会有什么恶果,甚至还想着从底下的年轻才俊里选个人赐婚。

只是,前朝公主久留后宫,内内外外难免多了留言,谢氏更是几次寻死,有一回她真的是差点死了,躺在榻上,只是含泪与他道:“我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便是当年救了你......只是,若叫我重来一遍,想来还是会救你的。还记得当年你倒在路边,我便悄悄和嬷嬷说‘这个小哥哥长得真好’........”她的目光几乎是垂死的温柔,带着那深切的依依,“其实这些年,我也常常想起你的,想起当年你说的那些话........”

皇帝当年尚且年轻,看着她那样含泪的目光,看着她那张堪称绝色的面容,听着她那一句句的话,想起当年那个纯稚的孩子,到底还是软了心肠。所以,他便握着她的手,轻声道:“朕说过,要护你一世,便绝不失言.......”

所以,谢氏九死一生的痊愈后,他便力排众议,立了谢氏为妃,百般荣宠。只当她仍旧是当年那个路遇伤者都会停车相救的女孩。

然而,事实告诉他,他这一辈子做的最错的事,或许便是信了谢氏的鬼话纳她为妃——那封血书上面所写的桩桩件件,字字清楚,细节明确,显然并非胡诌,可倘若这上面所写的都是真的,那些事都是谢氏所做,那么一直宠爱她、纵容她的自己又岂非是她的帮凶?

就连小公主那件事——皇帝当时是早知谢氏为人的,若是真能下狠心将小公主左右清理一遍,若是能更加小心些,又怎会叫当时困居蓬莱殿的谢氏得了手?那是他的女儿啊,遇上那样的母亲已是足够的不幸,而他这个做父亲的却没能保护好她。而且,他竟然还在女儿死后,几次宠爱、抬举谢氏.......

一念及此,皇帝只觉得是锥心之痛,咬牙忍了许久方才将喉间涌上的那股腥甜咽回去。

皇帝面沉如水,左右之人自然也跟着屏息敛神,御辇很快便到了甘露殿。黄顺小心翼翼的叫人扶着皇帝下了御辇,往殿内去。

皇帝不动声色的推开了边上搀扶着自己的黄顺,径直迈步往里走,一直走到临窗的暖榻上坐下,方才懒懒开口道:“都退下吧。若是谢氏来了,便带她来这里。”

黄顺躬身应了个是,转身出了殿门又连忙抓了个小内侍,吩咐人:“赶紧的,去尚药局那边跑一趟,把两位奉御请过来。就说,就说陛下龙体不适。”虽然这是违背皇帝的命令,可黄顺到底清楚得很:皇帝的龙体康泰才是重中之重,适才吐了那么一口血,说不得便是心头血,这么重要的事情,又怎么会没事?他还是找人在边上候着比较安全。

小内侍见着黄顺面容严肃,哪里敢多问多说,点头应了下来,一声不吭的转头跑了。

黄顺则是又转了步子,走到殿外候着,竖着耳朵听着殿内的声响。因着夜风有些冷,他忍不住缩着脖子跺了跺自己的老腿。

过了一会儿,便见着有人抬了步辇过来——原是谢贵妃来了。

谢贵妃这会儿被皇帝叫来甘露殿,多少有些诧异,见着前头的黄顺,便也柔声问了一句:“陛下今日怎么忽然想起叫我来甘露殿伴驾?”

要是以往,黄顺或许还真会与谢贵妃说上那么一两句,可如今他一想起皇帝那句“你说,朕当初怎么就纳了谢氏呢?”就觉得腿肚子发抖,哪里敢多说什么。他笑了笑,一面引着谢贵妃往殿内去,一面轻声奉承道:“这是陛下宠爱娘娘您呢。陛下还特意吩咐了,说是娘娘一来就带你进去.......”

谢贵妃咀嚼着“宠爱”二字,面上笑意微微有些复杂。然而,等她入了殿门,还是沉下心,小心的打量着坐在暖榻上的皇帝:皇帝此时坐在榻上,一只手搁在案上,一只手则是拿着什么,正垂着头细细的看着,那模样仿佛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谢贵妃心下微微一松,缓步上前去行礼,低声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似是忽而回过神来,也没叫起,只是抬起眼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轻声道:“你来了?”顿了顿,他仿佛也没打算等谢贵妃的回话,沉了声音,重又开口问道,“朕再问你一遍,你宫里的曲扇到底如何了?”

谢贵妃跪在地上,藏在袖中的那只手不由得握紧了,心中颇是忐忑:难不成,皇帝知道曲扇死了?这般一想,她便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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