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臣刚哈哈大笑:“就算我逃不老家的小姐作陪,也不算寂寞。动手啊!”
陈明裕闻言,刚想澄清殷素琰并非陈家小姐,却被身旁的仆妇牢牢地捂住了嘴,扯到一边。
见他人质在手,缇骑们面面相觑,正投鼠忌器,街道上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
众人循声看去,因冬日迟暮行人退避而显得有些萧瑟的街道上,一名身着玄色大氅的男子正策马而来。
一切背景底色都暗沉无光,惟他面庞白皙如玉,眉目秀致如画,远远而来,便似一轮明月破开乌云光耀长空,其容色之美,当世罕见。
缇骑们见是他,纷纷松了口气。
沈彧策马来到近处,流月般的目光往买臣刚那边一扫,便自顾自地从马上下来,将缰绳交给近处的校尉执着。
“沈大人。”一名校尉上前欲禀报,沈彧手一抬制止了他,沿着缇骑们自动让开的道径直向买臣刚走去。
他身姿也美,修长矫健,如临风一支劲竹,清雅脱俗。
殷素琰眼巴巴地看着他越走越近,仿若看着容光绝世救苦救难的菩萨从天而降。
“站住!再靠近我就杀了她。”面对七八个缇骑买臣刚都没紧张,可如今不过看着这个青年男子缓缓走近,他却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色厉内荏地厉喝。
离他一丈远的距离,沈彧停住步伐,看着买臣刚,笑了笑道:“何必呢?不过私贩盐铁而已,一死也就了了,若是能咬出几个同党,说不定还能争取个流放的恩典。如今因一己之私连累满族,你于心何忍?”
他的嗓音也好听,优柔清越如春夜箜篌。
“少废话!给我一匹马,我要出城!再多言我就一剑杀了她!”买臣刚厉喝,并作势把剑往殷素琰脖颈上逼了逼,殷素琰只觉脖颈上一阵细痛,吓得边哭边向沈彧祈求:“救我,救救我!”
沈彧毫无情绪地看了她一眼,转而又看着买臣刚道:“别误会,我不是来与你谈条件的。只是听手下说你想见你的两个儿子,念及父子之情乃天道人伦,故而特地带他们来见你一面而已。”说着,他素白修长的指就从袖中掏出一沓东西。
殷素琰不明所以,呆呆地看着那绝世美貌的男子慢悠悠地一张一张翻看掏出来的那叠东西,一边翻还一边道:“这些都是你买家的人,要说这皮长在脸上时,那是千种人千种貌,无一雷同。可这一旦剥下来,好像也都没什么分别了。你自己仔细辨认吧,反正大部分都在这儿了。”沈彧边说,边将那一张张血迹斑斑的人皮往地上扔。
买臣刚看着地上的那些人皮,虽则剥了下来,可眉眼依稀还是能分辨的,那里面有他七十高堂的老母,有他一脉相连的兄弟,有他最宠爱的小妾,也有他最疼爱的儿女。
想起他们在这帮锦衣卫手中所受的苦难,他悲愤至极,气怒至极,以至于忍不住全身颤抖,“你们这帮畜……”骂人的话还未说完,眼前忽然一道银光闪过。
殷素琰只觉眼前好像滚落了一个球一样的东西,忍不住仰头向东西滚落的地方看去,买臣刚那失了头颅的腔子里热血狂飙而出,霎时浇了她一头一脸。
她吭都没吭一声便昏了过去。
沈彧回转身,手拿白绢将染血的剑身一拭,血绢一扔,收剑便走。
身后的缇骑不消吩咐,很快将现场收拾干净。
深夜,殷素琰的闺房,人满为患。
送走前来诊治的大夫,殷秀岳恨恨地一拍桌子,怒道:“这帮假借皇命胡作非为的奸贼,当街行凶惊吓无辜,我定要参他们一本!”说着离案而去。
“老爷!”殷夫人杨氏欲唤住他,殷秀岳却早已走得远了。
殷府三姑娘殷素琬见状,将杨氏拉到一旁,轻声道:“娘,您速去爹爹书房,万不可令他写下参本。”
杨氏看了看屏风后昏迷不醒的殷素琰,不忿道:“那帮锦衣卫行事不计后果,将衔蝉吓成这样,你爹参他们一本也不为过。”
殷素琬摇头道:“娘,政事我不懂,但锦衣卫之恶名却如雷贯耳。听说他们惯会罗织罪名构陷官员,爹爹为官一向耿直清正,在朝中固是有陈阁老这样的好官赏识,只怕得罪的官员也不在少数,这种时候,又何必再得罪锦衣卫,惹祸上身呢?”
杨氏听她这一席话,觉得有理,却还是有些犹疑,道:“你爹那个性子你也不是不知,决定的事哪有那么容易更改?”
殷素琬道:“娘,您只跟他说,凡事不能只看一面。今日之事,说实话衔蝉被那买臣刚挟持并非锦衣卫之过,若非那沈千户当机立断一剑将买臣刚斩了,衔蝉还不知会如何。如今虽是惊吓过度,可好歹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不是?”
杨氏叹了口气,道:“你说得也有理,只是,衔蝉这孩子素来胆小,经此一吓,也不知会不会致病?她自小身子又不好,这两年好容易看着好些了,谁知又遇见这样的事。”想起yòu_nǚ可怜,杨氏忍不住拭起泪来。
“娘,衔蝉心眼大,待她醒了我好生宽慰她,应是不会有大碍。您自己身子也不好,可别急坏了。”殷素琬扶着杨氏轻声道。
杨氏点点头,道:“那你先守着她,我去你爹那儿看看。”
殷素琬送杨氏出了门,转回房里,对守在床前的姨娘周氏以及四妹殷素玫道:“周姨娘,四妹妹,你们也累了半夜了,且回去休息吧,衔蝉这里我守着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