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很慌。”
“是,前辈慧眼如炬,我是很慌,心里没底。既然金先生请我来不是为了采访您,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前辈您能为我解惑么?”闵华苦笑道。
“请你来的是他又不是我。你凭什么认为我可以为你答疑解惑?”
“直觉。”
“直觉么……这个词用得好。古往今来,很多聪明之士就死在了直觉上。”
闵华表情一滞,前辈,您这话说得真扎人呐!
本来闵华还想问一问这些架子上摆放的石头到底是什么,可现在没心情了。心太疼,被扎的全是窟窿。
老人挨个石头检查,很仔细。闵华端着松明灯跟在后面。火苗摇曳,光影闪烁不定。
最后两人又回到那堆碎渣跟前,老人发出长叹,这已经是他今夜第四次叹息了。人总是这么感叹,会容易老的。反正他已经够老了,不怕。
“走吧。”每天例行检查完毕,老人准备离开。
“那堆碎渣?”闵华看向那堆碎渣的时候,眼神都带着惧意。淌血的石像,沾血的碎石头渣,太诡异了。好像一头扎进了灵异小说的世界里。
“放那放着,过几天就没了。”
“没了?会怎么没?像水气一样蒸发掉?”闽华好奇问道。
老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做声。眼神似带嘲讽。闵华觉得刚才那句话问得很蠢。
两人出了里间,回到外屋。闵华寻思着,不论那位金先生让他过来的目的是什么,眼前这位老人又有什么秘密,整件事情到底是个什么局,他统统不管。采访就是采访,这才是他此次来这的目的。这事办完了之后,借住一宿,明儿一早就离开。他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去。他不参与。
把端着的松明灯放到窗下的桌子上,他对老人家说道:“前辈,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采访您,您是位抗联老战士,一位受尊敬的老兵。能采访您,我很荣幸,同时请求您接受我的采访。”
老人家坐在凳子上,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杆铜烟袋。好家伙。铮亮的铜杆,长近八十公分到一米,比成人指头还要粗一些,碧绿的翡翠烟嘴,秤砣一般的大头锅。整杆铜烟袋看着就沉实。估计能当拄拐用,危急时刻,还能当短棍抡着砸人。
吊在烟杆上的烟袋做工很精致,金丝绳,黑绒面料,上面绣着红花,粗看之下,像是菊花,但花瓣要比菊花的花瓣细一些,而且没有叶片,很怪异,但很漂亮。闵华记者出身,涉猎颇杂,曾经看过很多闲书。知道这种花,好像是叫彼岸花,传说中长在阴间冥河岸的一种花。
从烟袋里揪出一撮烟丝,抩在烟袋锅里,点燃后,吧嗒吧嗒嘬着,烟雾缭绕。
闵华就坐在旁边,耐心等待着。
老人抽完了一锅烟,在鞋底磕掉烟灰残渣。看着坐在旁边的闵华,叹道:“也罢,你是个不幸的人,既然牵扯到这件麻烦事里面,想要抽身恐怕很难,也别提什么采访了,我说你听就行。都是一些陈年旧事,你就当故事听吧!”
不幸的人啊,闵华又被扎心了,不过也暗地里松口气,“前辈,您讲述的过程,我可以做下记录吗?”一边说,一边从随身挎包里掏出摄录设备,开机待摄。
老人眼露诡光,语气意味深长,“你确定要这么做?”
闵华有些迟疑,不确定地问道:“难道前辈您有什么忌讳么?”
采访过程不录下来可不成,没有这东西,到时候他怎么交差呀,金大老板可是百般交代,要把完整的采访视频带回去的。
“我无所谓,你确定想这么做就好。”
闵华点点头。
老人叹息。
叹息,叹息,又见叹息,加上刚才用叹息的语气说话,这已经是今晚的第六次了。
这位老人家到底心累到啥程度啊?总这么感叹。
接下来,老人慢慢讲述,是战争年代那充满了热血而又悲壮的往事。抗联战士的勇敢,老百姓的悲苦,鬼子兵的残暴,二鬼子和狗汉奸们的可恨等等。
闵华听得时而热血沸腾,时而恨得咬牙切齿。听这位老兵讲述往事,他更进一步确定了,现在的某些抗日神剧,纯粹是瞎编乱造。抗联战士打仗,完全是拿人命在堆,通常都是四五个人才能拼死一个鬼子。装备差距太大了,只能用人来弥补。每一场战斗的胜利,都是以大量的人员牺牲为前提。
可以想象得出,当年的抗战,能够坚持活到最后的人,是多么不易,又多么幸运。
听完了老人的讲述,闽华眼眶红红的。默默地关掉小型摄录设备,“谢谢前辈。”
“太晚了,你今夜就住在这里吧,我去弄点吃的。”
大赞,没用他开口,老人家主动邀请住宿。
闵华赶紧站起来,“我帮您。”
“不用,很快就好。”
这顿晚饭,闵华吃得很饱,肚皮都吃撑了。不是他没出息。一个是他确实很饿,在一个是老人家弄的东西不错。都是山里的野味。在城里很难吃到的纯正野味。
采访任务算是顺利完成了,当初来的时候与金大老板谈妥的,采访内容他可以自行做主,主观上没特殊要求,听了两个来小时的故事,也算是采访。全程记录了下来,等回去把视屏一交就完活了。以后再遇到跟金大佬这种层次的大人物有瓜葛的事情,有多远就躲多远。绝对不能瞎掺合。
这一宿,闵华睡得很踏实。天刚蒙蒙亮他就起来了。得赶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