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我有什么事?”宁夫人冷笑:“少奶奶这么好心来看望我么?还是老爷让你来看望我的?”她翻了个身坐起来,懒洋洋的盯着芙蓉:“少奶奶怕也听了,老爷对我越来越好了,瞧瞧这床,瞧瞧这铜镜,瞧瞧这柴房里的摆设,哎,老爷终是顾念夫妻之情的,不像少奶奶那般狠心。”
芙蓉只是笑了笑,并不接宁夫人的话。她招手叫来一个婆子,让她把柴房的门打开。
婆子拿了钥匙开了铜锁,一脸狐疑的望着芙蓉。
芙蓉轻轻推开门,门上的灰尘迎着阳光热烈的飞舞起来,阳光下的灰尘白茫茫的,夹杂着桂花油的香气,一个点一个点,不知停歇的荡漾着。
芙蓉倚在门口打了个喷嚏,只是打喷嚏的时间,宁夫人已经站到她面前了,宁夫人扶了扶鬓边的银簪子,又拿桃木梳子梳了梳头发,然后昂着油光满面的脸朝院子里张望了一下:“老爷终于肯放我出去了?我就知道老爷不忍心关我太久的。这不是让少奶奶亲自来请我出去吗?我毕竟是府里的大奶奶,柴房怎么可能关的住我?”
她把桃木梳子扔到桌上,扒拉了芙蓉一下,示意她不要挡着路,宁夫人一脚跨出柴房,又很快收了回来,她慢吞吞的走到床边坐下,居高临下的对芙蓉道:“你去跟老爷,让他亲自来迎我。”
“我不去。”芙蓉依然淡淡的笑着。
“你去告诉老爷,就我关在柴房里,腿脚都肿了,不能行走,让老爷亲自来接我。”宁夫人又交待开锁的婆子。
婆子声问芙蓉:“少奶奶。我是去……还是不去啊?”
“不必去了。”芙蓉走进柴房,挨着宁夫人坐下,床榻倒是很软,绛红色床单整整齐齐的铺着,床头还摆着一盆绿萝。绿萝涨势很好,枝繁叶茂。
芙蓉把五十两银子放在绿萝旁边,打开口袋。一锭锭银子发出耀眼的光芒来。
“这是老爷让给你的。”芙蓉笑着。
宁夫人伸手抚摸着银子。就像抚摸着的婴孩儿一样,她的动作又轻又软,充满了温柔。她的声音也温柔起来:“还是老爷对我好,知道我受了委屈,拿银子来宽慰我的心,也罢。夫妻一场,他不来接我。我自己去见他。”
宁夫人穿好鞋子,对着铜镜整了整仪容,又理了理裙角,然后昂首挺胸的准备出去。不料却被芙蓉拉住:“大奶奶,我这里有一封信,老爷让给你的。”
“信?老爷让给我的?”宁夫人盯着芙蓉:“真是的。都老夫老妻了,老爷还这等……浪漫。他在信上写了什么,你赶紧拿出来,对了,我认字不多,你快给我念念……”
芙蓉抽出衣袖里藏的休书,正正经经的念出“休书”二字,一听到“休书”二字,宁夫人只觉得耳边有雷响过一样,她脑袋里轰鸣起来,她无心再打扮,也无心再整理什么仪容,她心里突然充满了愤怒跟怨恨,她不死心,摇着芙蓉的胳膊道:“你骗我的,老爷怎么会写休书给我?不会的,肯定是你骗我的。”
葫芦来找芙蓉,见宁夫人一个劲儿的晃芙蓉的胳膊,他便接过芙蓉手里的纸大声念了起来:“休书,苏门不幸,夫人德行有亏……”
葫芦利索的念完了休书,然后把休书往床头一放,蹲在门口道:“苏老爷的字写的不错,很是齐整,这休书写的也不错。”
“你们……”宁夫人看着身边的休书,身上越来越冷。她挤破了脑袋用尽了手段才做了苏府的大奶奶,如今还没有享多少年福,却被苏老爷给打发了?她一直以为,苏老爷这人本分,一向都是大事化事化无,苏老爷脾气好,无论她犯下什么错,苏老爷都肯原谅她的,可如今,这冰凉凉的,黑黢黢的字体,就把她休了?她再也无法在苏府呆下去了,也不是什么尊贵的大奶奶了。
这封信,就像冬的一场雪,一下子打落了枝头的果子,宁夫人不死心,她不肯死心,她摇着芙蓉的胳膊追问:“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老爷那里吹了风,好好的,老爷怎么会休了我?肯定是你,肯定是你……”
“大奶奶,少奶奶对你已经够好了。”开锁的婆子叹气:“大奶奶做的那些事,没被送官已经是老爷慈悲了,如今老爷写了休书给大奶奶,大奶奶还是拿了休书离开吧,反正也给了大奶奶银子么,五十两呢,够用多少年呢。”
“你们懂什么?”宁夫人提着裙角,风风火火的跑出柴房去,芙蓉这么年纪轻轻的,竟然追不上她,她就像一个火球似的,往书房那边去了。她穿过层层叠叠的花丛跟一棵一棵的树,一会儿就不见了。
葫芦惊诧:“这个大奶奶,倒是脚下生风。”
“我得去看看。”芙蓉追了上去,没料想宁夫人走的那样快,芙蓉只得跑起来。
一时间府里还当出了什么大事,一个个下人伸着脖子朝书房那边张望。
写完了休书以后,苏老爷迟迟不能平静,他握着毛笔呆呆的坐在长椅上,书房里油墨的味道弥散着包围着他,他也浑然不觉。
直到宁夫人奔到书房,先是痛哭流涕,然后是举手发誓。苏老爷望着面前的宁夫人,只觉得看不透她,就好像不认识她一样,他缓缓的放下毛笔,挣脱她涂着红指甲的手,自觉离她远了些。
“老爷竟真的要休了我?”宁夫人笑:“当初老爷不是觊觎我的美色么?千方百计的取了我进门,这才多少年,就把我踢出去了?”宁夫人求情无望,突然就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