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回到苏府时,已是掌灯时分,宁夫人正凑在窗口往院里瞅着。端水盆的老婆子,拿衣裳的小丫鬟,各色人等,她都要打量一番,见芙蓉回了府,从她窗前路过,她故意咳嗽了两声,扶了扶鬓边的簪子道:“这不是少奶奶吗?行色匆匆,又去哪里了?这个时辰才回来?”
芙蓉并没理她,只是瞥了她一眼。
宁夫人又搓搓手笑着道:“如今安管事有伤在身,不能陪少奶奶出门了,少奶奶一个人在外头,也有意思的很么,跟脱缰的野马一样,可找到孩子了?”
“没有。”
“不是我说,你好歹也是一位妇道人家,别整天抛头露面的,瞧着没规矩,别人见了也不好。”宁夫人白了芙蓉一眼,很是得意。
“恐怕……这府里抛头露面的不止我一个吧?”芙蓉回敬一句。
“你都知道了?”宁夫人脸色一白:“我今日出门,只是……去买些胭脂水粉,不像府里的婆子说的那样……那帮婆子,没事就知道嚼舌根子,少奶奶你跑了一天回来,她们也不让你好好休息,什么大事小事都要讲给你听……”
“婆子们给我讲什么了吗?”芙蓉冷冷的:“怕是有些人做贼心虚。”
宁夫人再也说不出来一个字,只得恨恨的关上窗子,等芙蓉走远了,这才重新推开窗,瞧着外头的月色倒好,皎洁月光把苏府大院照的如同白昼。就连远处的树木,都显现出清晰的倒影来。
小菊端了一杯参茶给宁夫人:“夫人何必跟少奶奶抢白什么呢,反正少奶奶那张嘴。也没几个人能说的赢她……”
“你是说我不如少奶奶了?”
“奴婢不敢。”小菊吓的一哆嗦:“我的意思是说,夫人你是府里尊贵的大奶奶,少奶奶她……一直找不着孩子,少爷又被关着,她以后的下场……可是堪忧的很,大奶奶看她的笑话就行了,她虽嘴上利害些。可……也只是纸老虎罢了。”
“这话我倒爱听……”宁夫人喝了口参茶,略想了想道:“你说……今日咱们出门见华良的事,少奶奶不会知道了吧?难道她瞧出了什么?”
“少奶奶不是三头六臂。她又不在府里,她哪里知道那么些事情,再说……”小菊压着声音道:“再说咱们去见华良,也是去了城郊。那里人烟稀少。方圆几里都是空荡荡的,少奶奶何曾去过那里……而且,咱们也没有见到华良,即使少奶奶见了咱们,她也挑不出什么理来。”
“话虽这样说,到底我不安心,这个华良,不知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为一点银子就要见咱们。他不怕有风险,我还怕呢。”
“夫人……”小菊小心收拾着茶具。一面借着月光偷偷的打量着宁夫人的脸色,见宁夫人的脸色还不算差,便大着胆子道:“夫人……其实,你还是早点把银子给华良吧,不然,他把你的事捅出来……”
“你这小蹄子,倒帮着他说话,他给过你什么好处?”
小菊一听,吓的差点儿失手打了茶具:“夫人……我对你可是忠心耿耿……”
宁夫人有些厌恶的挥了挥手,示意小菊下去,小菊又抬眼瞧了瞧宁夫人的脸色,然后弯腰退了出去。
外头的月色似乎更亮了,就那么安安静静的挂在树梢之上,一动也不动,院子里的一切,犹如抹上了一层白霜。
小菊收拾完茶具,小心的从衣袖里掏出一支银簪子摆弄了一回,这银簪子有些细小,虽不值什么大价钱,但小菊却视若珍宝,一次也不舍得佩戴,这会儿趁着宁夫人不留意,她才敢偷偷的拿簪子出来,摊放在手里心,又一次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回。每看到这银簪子,她的笑都格外灿烂。
月光下的银簪子,发出耀眼的颜色来。
角落里传来一声猫叫,尖锐的很,小菊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把银簪子藏进衣袖里,四处看看,再不敢拿出来。
安慕白身上有伤,唯有躺在那儿静养。不宜出门受风,也不宜操劳,出门寻找孩子一事,便落到了芙蓉的肩膀上。
芙蓉去安慕白房里,看着安慕白用过补汤,又屏退了婆子们,才细心交待道:“大夫说了,你要静养着,若有什么想吃的,便告诉下人们知道,让他们支了银子尽管买来煮上便是。”
“谢少奶奶关怀。”安慕白感激的望着芙蓉:“……只是少奶奶受累了……我竟然也帮不上忙。”
“你受的伤,可不就是为了帮忙么……且如今,我只是去城郊守着……”
“少奶奶得小心才是,好歹要带几个家丁……若真遇上长了黑痣的华良……也好有个准备,不至于像我这样……”安慕白低头看了看他肩膀上的伤,虽竹筷子所伤,伤口并不大,但伤口深,要好,恐怕要等一阵子了。他叹了口气,望了望窗外,窗外的叶子影影绰绰,院子里的下人来来往往,各司其职,车夫站在二门口,静静的等着芙蓉了,他的心便揪了起来。
华良的警惕跟心狠手辣,他是见识了的,芙蓉虽好强,到底是一介女流,若芙蓉跟华良正面相逢,那后果一定不堪设想,所以,他一直无法放心。
芙蓉明白他的心思,便笑了笑道:“安管事,你且放心好了,我这次去,一定会多加留意的,若是真遇见了华良,也不会打草惊蛇,一定会叫人再行动的。这次……我看就不带家丁去了,城郊人少,我若带着家丁浩浩荡荡的过去,莫说是华良了,便是一只野兔见了我们,也极快的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