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她一阵上下打量,挑着眉又道:“叫堂堂状元公家的千金去演戏,应该是个挺有趣的主意。你觉得呢?”
他这话里,充满了满满的恶意。
虽是如此,翩羽却是一点儿也没感觉到他想要伤害她的意思,便歪着个脑袋,顺着他的话答道:“我不太清楚。说实话,我还从来没有看过戏呢,不过听着好像挺有趣的。”
周湛的眉不由就高高扬了起来,道:“你知道什么是戏子吗?那可是下九流的行当,你爹就曾写文章批过这个行当,认为从事这个行当的人,都是些自甘下贱之人。”
“我知道,”翩羽道,“我听红锦姐姐说过。不过我娘一定会说,靠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没什么好丢人的。”
“也就是说,如果我把你扔去戏班子学戏,你没意见喽?”周湛的眉再次飞了起来。
“靠我自己养活我自己,我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丢人的。”
翩羽说着,却是看着那被周湛挑得一会儿呈八字型,一会儿又落回原位的眉好一阵手痒。
周湛的眉,眉尖细浓,眉峰如刀削般平直整齐,到了眉尾,则是忽地往下淡淡一收——若是细究起来,其实应该是呈“一”字型的。偏他爱上挑着个眉头,却是叫那原本清俊优雅的“一”字眉,时不时就变身成为那往左右撇去的两道可笑八字眉。
许是盯着看得久了,直叫翩羽一阵失神,忍不住就伸手摸上他的眉,嘴里说道:“你的眉挺好看的呀,为什么非要挑成八字型?”
而,直到她的手真碰上了他的眉,这二人才双双呆住,瞪着对方却是一阵默然。
直到车窗外传来一声鞭花脆响,翩羽这才回过神来,忙如触电般缩回手,黝黑的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周湛那细浓的眉头则是再次飞翘成八字型。半晌,他才眯着一只眼,瞪着翩羽道:“你果然没把我当你的主子爷。”
翩羽虽缩着个脖子避着他的眼,却仍是犟着嘴,小声嘀咕道:“您是打小就给人做惯了主子爷的,我这不是第一次给人做下人嘛……”
她这“他有一句,她就非要回上一句”的坏习惯,顿叫周湛的扇子又敲上她的脑门儿。
“真是的,等回了府,得好好叫人教教你规矩!”顿了顿,他又道:“你舅舅和你表哥们,我已经派人截下了。”
翩羽一听,忙抬起猫眼,巴巴望向周湛。
周湛便把早上接到的报告给翩羽说了一遍,又道:“看起来,你爹似乎并不怎么担心会弄丢你,倒是你舅舅和表哥们不太放心你呢。”
翩羽咬住唇,扭头看向车窗外,却是一阵沉默。
见她沉默着,周湛便也不再吱声,只坐在她对面,撑着下巴默默观察着她。
*·*·*
天近傍晚时分,一行人便到了京城郊外,却是并没有进城,而是向西拐上一条岔道。在漫天的晚霞中,马车缓缓驶进了一座大农庄。
显然,农庄上的人早就接到了信,在周湛的马车沿着庄子上的大道,停在那建在山坳中的一座气派庄园门前时,早有一队人候在那里了。
那为首的,是个年近四旬的中年男子。那男子眼尖地看到驾驶座上并没有坐着小厮,便知道这位爷怕又是性急地抛开随侍,独自先赶了过来。于是,不等那马车停稳,他便急急上前,才刚要伸手去拉开车门,就忽见那车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小个子小厮跳下马车,却是手脚伶俐地放下那脚踏板,又拉着车门,规规矩矩站在那里静候着王爷下车。
那中年男子不由就眨了一下眼。就他所知,这位爷极不喜欢有人近身伺候,因此,这还是他做了这西山别院的总管后,第一次看到有人跟这位爷同车过来。他不由就飞快地看了那小厮一眼,却是这才发现,这孩子竟是张陌生的新面孔。
虽说他这一眼溜得飞快,却还是叫钻出马车的景王殿下逮了个正着。见王爷的眉忽地一挑,这中年男子便知道,他偷眼打量那小厮的事儿叫这位爷不高兴了,忙垂下眼去。
就听王爷一边跳下马车一边问道:“人呢?”
“锁在后院呢。”中年男子恭敬答道。
“锁着?!”
而,尖声叫出这两个字的,却并不是王爷,竟是那个小厮。中年男子不由就是一愕,抬头看向王爷。
就只见王爷歪头警告地瞥了那小厮一眼,挥着手中的扇子道:“带路。”又道,“怎么把人锁起来了?”
那中年男子一阵苦笑,道:“那三位爷,脾气有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