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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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起波澜(下)
却说石切丸听了鹤丸敢认,道:“你敢认便好,偏巧第三个孩子血统比较杂,混了五个人的血,骨喰那孩子不太晓事,有什么话都闷着,所以我只问鲶尾,就有个踌躇处,怕鲶尾不认。”
鹤丸一听有人垫底顶缸,觉得自己先认了有些个吃亏,转念一想有亏大家吃,谁不敢认谁是孙子,便正色凛然地答道:“这有何难?他不认,我便蹬他,他却最怕我的腿功了。”石切丸道:“你却也不用动粗,论理还是舍弟一厢情愿,他疯的时候却忘了他说的那句:‘怀孕固宠最是不妥’了,以前有人宠没人宠他都是那么过,却没想到他疯了就又是两样了。”
鹤丸见他说得恳切,回想起自己的病况不觉潸然,鹤丸自己也记得有一次自己也疯了,人事不知,届时三日月也病着,还是扎挣着给他洗了澡,怕他伤人害己,将他用软布束裹在床上,见他又拒了水米,就口对口地给他喂药,那时候疯癫痴狂,所说的话大半忘了,却一直记得那个不嫌弃他胡说乱道衣衫不整,将他打理的妥帖整齐的人儿。如今自己却趁火打劫做了qín_shòu。想到这里于心不忍,站起来道:“我收拾了这个,和你一起去找那条臭鲇鱼,他若不认账,我也就不顾和他睡过的情面,一脚蹬他上天去。”
石切丸和他去找鲶尾,届时鲶尾见他们来了,便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出去。鹤丸进屋,见鲶尾的床垫上放着针线笸箩和各色丝线,笑道:“给谁缝肚兜儿呢?”鲶尾笑道:“却不是缝肚兜,是打络子,那边有滚热的茶,哥哥们先喝着,等我打了这几条络子再聊。”
鹤丸看那络子的时候,恰是一条松花赭石,一条墨兰浅金,一条水蓝大红,一条乌黛银灰,便笑道:“弟弟这手艺越发好了,只是有两条颜色不搭,水蓝配赭石好看,银灰虽是百搭色,可若配着乌黛色就太肃静了,不然我帮你打。”鲶尾笑道:“这是扇子上用的,义辉公一条,三日月哥哥的一条,我亲哥的一条,我自己的一条。骨喰不喜欢玩扇子,他夏天也不扇扇子,他却不用。可我们的扇子都没图画,就歌仙会画,可他一天到晚在外跑动,画不成。总要有个标志的。”
鹤丸笑道:“难得你,却是有心,对扇子都讲究,想必对人也好了。”鲶尾听了却不自在起来,道:“本是应该的,哥哥一说,倒显得我平日不上心,这会子才巴巴儿地做了奉承来似的。”鹤丸道:“瞧瞧,我又没说你不上心,你却误会,我这次来倒是想要问你:你这几天见你三日月哥哥的时候,可见他有两样?”
鲶尾见石切丸也跟鹤丸一并来了,暗自猜度三日月身上必然有什么事,思量半晌,手里打着络子却越发地快,到底还是没有想起三日月究竟怎么的,只得捡了几句明显的征象说道:“要说两样却也有个两样,前些天他说自己一坐下就犯恶心,站起来头就晕晕的,这些天虽是好了,可一上了战场,杀人像是没个够似的,鹤丸哥哥应该也清楚些。”
鹤丸听了,道:“是这样,我劝他吃药,他却不听,你劝他吃药不曾?”鲶尾道:“我觉得这病症古怪,不能乱吃药,石切丸哥哥可曾给他看过?”石切丸道:“你却觉得是什么病症?”鲶尾道:“他杀人的时候眼光怪吓人的,好像对面的不是敌人,是什么点心小菜。可是却也不像发疯,回来的时候好好的,还会和之前在本丸里认识他的时候一样说笑。有时候他单纯地特别想吃东西,拿来了又说胃口不是很好,也吃不了多少东西。”
石切丸道:“你却别对别人说,知道你口敞,清光来打听这些事的时候,你得切记嘴上有个度量,若将这事到处说,可就险了。”
鲶尾听了,警觉到:“如此说他却是病了,病的重么?”石切丸道:“我也不甚清楚,你和他往来,却要把握分寸。”鲶尾确被他勾起了好奇,定要追问是怎么回事。鹤丸就唱起了黑脸,让他同样拿真名发誓,不许往外乱说,也不许对三日月打起黑砖。等鲶尾发了誓,这才小声将三日月怀了胎的事情告诉他。
鲶尾听了,又惊又喜,惊讶的是三日月居然瞒了这么多天,若非石切丸撞见,怕一直要瞒到孩子降生了,喜的同样是三日月并没有计较前嫌,竟然其中一个孩子身上流有自己的血。半晌才收拾了,兴兴头头地去找三日月。石切丸再三叮嘱他不许往外乱说,他牢牢记下了。
到了小楼那儿,却见小辉和三日月都迎了出来,鲶尾将打好的络子交给他们,三人一起坐下闲话,鲶尾见青瓷盘里放着杏,笑道:“哥哥却也嘴馋,杏没熟就吃上了。”三日月道:“罢呦,我吃了几个杏,你说我嘴馋,他也说我嘴馋。以前你偷吃厨房里的奶油蜂蜜,教我们做洋果子时候无料可使,却不叫嘴馋,叫个老鼠膈了。”一席话说得鲶尾和小辉都忍不住笑了。
小辉道:“杏也罢了,只是这盘子像个古器,一直想问问你这是什么时候买的。”三日月道:“却也不是太老的物件,享保十年夏天时候从中国商人手里买的,那时候还没闹灾,日子挺好。这会子我在哪个本丸都带着。”小辉道:“如此它现在也算个神器了。”三日月笑道:“什么神器,无非是个老废物罢了,和我也没两样。”
正说着,邯郸男提着一袋子苹果和酸橙进来,见着青杏,道:“我还没动手算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