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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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将近(三)
却说他们一路行来,只见市中各个战点都是横尸遍野,愁云惨淡,暗雾扑人,死了的溯行军肢体错乱,一地狼藉。小辉起初是放心的,可片刻后却又不放心了:战场上唯独枪兵的横尸比其他溯行军远些,枪头烧化了,有血,显然死前伤过人,而这人却不用说定是三日月。小辉知道是三日月故意不开盾,站在那里等枪来刺,且是越发揪心,邯郸男见她脸上愁绪分明,安慰道:“别担心,我看他往敌军大营里走了,可是敌军大营里却没有敌人的气息了,许是他直接杀了那些敌将也未可知。”
小辉道:“那们着,他是去送死么?”邯郸男道:“郎君在队长位置,重伤了能直接回去,我们只需护好自己就是。”
虽这样说,他却也没含糊,羽翼生风地往前飞,后面数珠丸,小狐丸,鲶尾和小辉紧紧地跟着。到了临近敌方本阵的营地,却见一条发亮的血线蜿蜒伸到敌方大营,此地的溯行军死状更加惨烈,有被砍头的,有被腰斩的,还有被切成数十段,各自挂在民房两侧墙壁上的,更有甚者,只有走近了才知他是个溯行军,离远了只当他是一滩切细的臊子。小辉却也不欣赏他们,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走。鲶尾却对邯郸道:“三日月这家伙,杀了不少。”小狐丸冷笑道:“他是没理智了才大砍大杀的,杀个大满贯有甚用?人都疯了。”小辉机灵,听见了却叹口气。
邯郸男什么都不顾,听见当没听见,沿着血线一直走到敌方本阵。却只见腥风阵阵,原是那些驻守本阵的溯行军,此时都一个个倒在那里,没有落得全尸的,连整齐分作半个的,却也没有。正是:遍地零皮碎骨,满眼鬼哭神嚎。
小辉一眼就看见三日月站在那堆零碎皮骨中间,一手持刀,嘴角上翘地怪笑着,翅膀全伸开,落下些羽毛飞刀也似刺在那些零碎上,脚下已经洼了一大滩血,身上几处枪伤犹自向外渗血,所幸他修的是恢复和防卫的法术,自身恢复力并不弱,因此还活着。加上他怀着身孕,本来就会功力倍增,不像人类怀了孕百病都来找的。
他看见小辉扑过来,也没动,只是愣愣地看着,原是他带着病不认识人,只知是主人过来了,却不再知道是谁,换句话讲:只要不是敌军,哪个审神者来了他都会认主的,这时候任凭什么脏的臭的,只要是审神者他就认主缠上去了。小辉却一把将他抱住,道:“哥哥,你怎地受了这么重的伤?”
三日月听见她声气,才开口道:“我表现得怎样?我这开路先锋主公可满意了?”小辉道:“我满意甚么来,你真要我满意,就别寻死,你连盾都不开,生生地挨了人家枪,却是为甚?”三日月语气甜腻地道:“我要主人大人宠我,主人大人怎么也不抱我一下?我比起清光谁更可爱?”小辉闻听此言,摸他身上却是常温,心说不好,原是三日月这病发作时候却是血烧,说胡话不提,还全身发烫,发病时候若是受伤见了些血,那血更是滚烫的,三伏天里开水也似冒白气,落一星血到冰水里,那水马上就沸将起来。如今他说着胡话,身上却是常温,那就是说他没有多少血可以流了。立马取出急救的药来哄劝道:“你吃了这药我就抱你,赶快吃了罢。”原是这药灵力强,和加速符一般,吃下去就好了。
三日月闻听她言,就乖乖地张嘴含了那颗丸药,却没咽下去,在舌下含着,一直盯着她,她被他盯得不很自在,问道:“你在看什么?”三日月失魂丧魄地一笑,偶人儿般地答道:“主人大人我想你,别离开我好不好。您离开我,我就杀了您再殉葬可好?我想主人大人,主人大人抱抱我好不好?只要主人大人抱抱我,我这伤就全好了。如果我不是主人大人的刀,不能给主人大人杀人,活着就没有意义了。我现在一定要做主人大人的刀。”小辉见他这样,知他病得更重了,忍着心酸道:“一切好说,你先吃了这药罢,早些吃下去。”三日月摇头道:“我不需要主人大人破费,我现在就好了,还要出阵,为主人大人夺得更辉煌的武勋不是刀剑的义务么?”说着他突然向门口冲过去,但趔趄几步就摇摇欲坠,亏得小狐丸知他出阵是假送死是真,抢先一步搂住了他,道:“你缓一会儿罢,哪儿有那么多人要你杀呢。”他却还不甘心地要出阵,小狐丸抱着他不撒手,他就将药吐在地上道:“好苦,我不吃,我要主人大人赏我糖吃,糖好吃……”话音未落已经是不省人事,小狐丸吃了一惊探他气息,竟是越发连气都没了。
此时邯郸男又急忙拿上浇洗伤口的药来,道:“这药也是急救的药,和刚才那个药是一样的,不用吃下去,只需浇了伤口便是,且将伤口周围的线头碎布弄干净,若弄不干净,沾了丝绒毛线,浇洗时候就疼得厉害了。”小狐丸苦笑道:“他现在也是觉不出疼的。”话虽如此,他也按照邯郸男的话办了,小辉自知这时候不能让人分心,就站到一旁,鲶尾反倒放下心来,打了个哈欠,道:“等会儿我们就回去罢,话说他要糖吃就给他吃嘛,左右一颗糖又不是什么大事。”
小辉道:“你说这个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也许真的给他颗糖,他就吃了药了,可出来的时候仓促,未曾带糖出来。”鲶尾道:“早知道带庖丁出来就好了,他是随时带着糖的。”小辉听罢,道:“糖还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