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的手稿第八十八部分
“你倒是洒脱。”
我很想埋怨他,因为我觉得若是我自己处在这样的境地,是必然没有闲心作诗的,那时候我会向人抱怨我的处境,尽管抱怨起不了任何作用,看见他的洒脱态度,真让我感到害怕。他好像不知道什么叫做痛苦,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习惯了这样的境地。他就将我的手拿开:
“嘘……”他说,“无论如何,什么时候没有过?小时候受了伤,半夜高烧手脚抽筋,却连凉水都喝不到的日子都有呢,哪里有什么办法,只能准备一些精致的小东西备用,现在有总是下雨的景趣,已经很满足了。”
“满足?阴雨不会让情绪更郁闷吗?”
我十分诧异,他听了之后就咯咯地笑了,伸出指尖在我眼前晃了几晃:“现在可以在窗外吊起来一只碗,接雨水,雨水熬药,效力比用井水和自来水强多了。看到我吊起来的碗不要贸然去端,那里有机关和一支箭,它只认识我和哥哥,别人去端碗,它会将他的眼睛当成山鸡的。”
“为什么要做个机关?”我问。
这时候我将江雪左文字的事情抛开了,他们三兄弟对我还是有戒心,如果我现在去探望他们,他们也是关着门,因为他们每天午后就不吃饭也不出门了。很多时候是这样的:请你办事,不一定等于对你没有防备,他们防备心本来就比较重。何况山伏国广也拍着他那肌肉结实的胸脯对我保证绝对会照顾好左文字一家三口,所以我可以将他们的事情暂时抛开,而去关心他的事情,他听了又笑了:
“一直这样,没办法,我长了一双羯胡眼,在很早的时候,处于这个原因,不少人会想办法给我添麻烦,为了避免他们在我生病的时候落井下石,我也迫不得已用此下策了。请您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他们又要来找我的麻烦。”
我也能够理解他为什么这样做。
您看,生活就是这样的,我们因为弱小而被更强大的力量伤害,但是无处可去。当我们被伤害了,他们会想方设法地劝我们与伤人者和解,如果不和解,他们会说我们没有一颗宽大的心。如果反抗,会招来更大的伤害。这个世界对弱者并不友好,就像我在《火狱》中所写的主人公一样,她被强暴,没有人支持她上诉,没有人理解她的心情,所有的污水统统地向她流去,但当她积蓄太多污水,变成食人的沼泽,开始反抗之后,招来的是法律严厉的追杀,原本面对她的遭遇无动于衷的法律,在她杀了一个男孩之后才显露它的公正无私。所以,我看着人类被毁灭大部分的时候,没有任何感觉,您会谴责我,质问我为什么不为人类的遭遇而哭泣,但我是哭不出来的。
他将吊在外面的碗收了回来,用一方洁白的纱布罩在碗上,被纱布过滤泥屑之后的雨水,像是一根银亮的细线流进一个小口大肚的黑陶小坛子,这个坛子装满,可以供应一个人两天的饮水,如果俭省一些可以用三到四天,除了坛子,他还有一个用来装水的葫芦,葫芦里的水可以用一天,他向坛子和葫芦中注水的动作相当轻车熟路。之后他才将小药锅从炉子上端下来,药倒进另外一只碗里,小锅重新注了水。
我突然想起邮箱里有报纸还没拿回来,就对他打了声招呼,想要去拿报纸,他对我摇摇头,说鲇尾从马棚那里回来的时候会拿报纸的,没有必要亲自去,不过我还是想要去拿,他在我背后重重地叹口气:
“请您带好护符吧,拿报纸的时候,请先将刀伸进邮箱去搅一搅。”
其实报纸是前些天的。
我去邮箱那里的时候,看见数珠丸正弯着腰在邮箱附近的菜地里忙碌着。菜地里长着青菜,我和他说了几句话,他告诉我他要采一些青菜,做青菜蛋花汤用。
我打开邮箱,里面除了一些出战时候拿回来的刀之外没有其他的,狐之助曾经告诉过我,这些刀在没有召唤出神之前,可以作为获取资源和链接的材料,具体理论怎样他也说不上来。报纸在胡乱堆叠起来的刀的最下面。要拿到它只有将胸口贴在邮箱上,手尽量前伸。
我刚想要伸手的时候又想起了他所说的话,就将刀先伸了进去,果然接下来的事态超乎我的想象:它扎到了原来没有的冰凉柔软的东西上,那样东西像蛇又像是湿淋淋的手指,蠕动着还要缠上我的手。
我屏住呼吸,刀刃在邮箱里一阵割刺,那东西似乎消失了,我离邮箱稍微远了些,这下我不得不怀疑刚才的事情是不是幻觉了。还是除了一些刀剑和报纸之外什么都没有,那些刀剑有和泉守兼定的本体,也有堀川国广的本体,但他们似乎都不想拿走。我小心地用刀尖勾住报纸,将它取了出来,见我没事,数珠丸就对我点点头,示意我快些回去。最后我是用刀尖勾着报纸回来的。
我回到房间里,对三日月讲了这件事,我可能是神情有点慌张被他看到了,他就笑着安慰我说没事,报纸也没被下毒,更不是有人往邮箱里放毒蛇什么的,只不过是有人想要用他们的触手吓我。那些触手——据他说就是那些放在邮箱里没有上锁的一级刀剑的化形,如果有勇气仔细观察的话,他们更接近于水螅的芽体,这些芽体会受到周围比较强大的同源个体的影响。
就这样说,他说,如果邮箱里有一把一级的和泉守兼定,而周围又有一把满级的和泉守兼定,那么,一级的和泉守兼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