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徐湖兴冲冲的来到外书房,见兄长正和十一二岁的孩子说话,不禁很是奇怪。
徐灏笑着介绍道:“这是好友马福姚的侄儿马愉,其祖是汉代伏波将军马援。宋末其世祖为青州府学教授,前朝拒绝出仕,避居临朐,此后累六世为儒,多以教书为业。马家历代皆有隐德,被乡人称为积善之家。”
徐湖顿时肃然起敬,对着马愉深施一礼,马愉亦恭恭敬敬的回礼。徐灏心中暗叹,适才徐海见了马愉爱答不理,从小事就能看清一个人的涵养。
南京鸡笼山在明代叫做凤台山,江北第一名山,道家第四十二福地,亦是佛门圣地。朱元璋在“登鸡笼山”作诗曰:罢猎西山坐拥旗,一山出地万里卑。崔巍巨石如天柱,挣着老天天自知。
对读书人来说,凤台山也是儒家圣地,因为国子监就坐落于此,如今学生多达近万人,吸引了很多来自周边诸国的留学生。
一行人漫步于山道上,没有走香火兴盛的南天门,徐灏知道内阁大臣们素来喜欢炎炎盛夏在山里的峡谷中聚会,两岸古树遮阳,灌木葱茏,峡谷里的水流跌宕而下,十分的幽静清凉。
在一座亭子下见到了徐湖的两个朋友,皆是国子监的贡生,年纪和徐湖相仿佛,一脸的书卷气。
其中姓冷的书生说道:“今日雨花诗社的诸贤在山上设擂,我等何不前往一睹盛会?”
徐湖欣然同意,对此徐灏无可奈何,牵着儿子的小手和马愉随着他们往山上走去。
来到半山腰的空地上,到处都是凉亭石碑,回廊曲折,背后一座很巍峨的阁楼,四周聚集了不下千人的学生,往一侧眺望能看见房舍连绵的国子监。
八位有老有少的书生坐在楼下东侧,西侧只有一个座位,想要比试的人自己走过去入座,然后选择长项和对方比试。
兴致缺缺的徐灏把儿子抱起来,站在远处观望,徐湖等人则兴致勃勃的挤了进去。
坐在父亲头上的徐烨问道:“爹你不喜欢么?”
徐灏说道:“不是不喜欢,而是你爹我乃杂学出身,不算儒家子弟。”
徐烨说道:“那杂学好还是儒学好?”
徐灏说道:“各有各的好处,将来你自己慢慢体悟吧。反正你是爹的孩子,自然就是杂学的继承人,我们这一门管杂学叫做科学,和儒学并不冲突,爹希望你能兼两者之长。”
雨花诗社乃是金陵之泰斗,社中几乎都是当世大儒名士,能得他们赞赏一句,无疑马上就能蜚声士林,可没有才华贸贸然上前挑战也是自找没趣。
只见一个个前去挑战的读书人,纷纷被斩落马下,能成名之人自然远非偶然。
观战的贡生们看的如痴如醉,对他们来说是一场生动的课堂,无论胜败都很有益处,这也是雨花诗社的目的,绝非肤浅的只图扬名。
不管是作诗作词,还是比写字或背诵,经纶时政八股文章,一时间偌大的国子监,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在某一项上压倒雨花诗社。
忽然就见马愉走了过去,说道:“我要比作一篇五色云赋。”
徐灏笑了起来,算是曾啓半个弟子的马愉,果然有些魏晋狂态,他曾在作赋方面下过苦功。也就是说,一两千字的文章不带打草稿的。
马愉天资非常过人,曾琦对他寄予厚望,不过曾啓私下里说过马愉年轻气盛,看似谦和实则不沉稳,喜好花团锦簇的文章,不耐作讲究对仗工整的八股文,而时下考场很忌讳虚浮。
厌恶华丽崇尚简朴自然是洪武年间遗留下来的风气,这时雨花诗社的名儒颜贵说道:“一个孩子竟然要作赋,此题目难,我等做起来亦觉吃力,有些意思,谁下场和他切磋?”
另一位大儒窦寅说道:“我等年事已高,精力不济,就让宋国出场吧,当做今年的科举演练一下。”
宋国起身笑道:“那晚生就会会这位小兄弟,希望他不要令我失望。”
信心满满的宋国丝毫未把一个孩子放在心上,如果说作诗对联兴许可能妙手偶得,来几句惊世绝句,那作赋则完全是一个人的功力了。
走到马愉面前,宋国笑道:“你是哪里的生员?竟不自量力的跑出来,赶紧回家学习去吧。”
马愉恭敬的道:“弟子是山东临朐人,还未取得任何功名。”
“连童生也不是?还是江北人?”宋国不屑神色愈浓,江南士林看不起江北士林有些年了,何况还是个白丁孩子。
当下不再废话,即使对手无足轻重,宋国也没打算随便应付,毕竟这里是国子监,为了来年科举也要倾尽全力,博得名声,等考中进士金殿面圣时,好名声往往会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明朝状元榜眼探花是要由皇帝钦点,刨去各种因素,比如名字取得不好,长得不符合口味,字写的很差等等。故此帝王的个人倾向非常重要,才华相当的两个人,一个素来喜欢的才子,一个名不见经传之人,取谁不言而喻了。
“五色云赋。”宋国在心里揣摩着腹稿,众目睽睽之下只能一次完成,而且要尽可能的快。
类似作赋这种说简单也简单,说最难也最难的文章,一两千字耗费一两个时辰已经是很不简单了。晋代大儒陆机在“文赋”里曾说过,诗缘情而绮靡,赋体物而浏亮。也就是说,诗是用来抒发主观感情的,要写的华丽细腻;赋则是用来描写客观事物的,要写得爽朗而通畅。
赋最早出现在诸子散